唐诗往事07——杨炯: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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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炯(650—693),华州华阴人(今陕西华阴),也是初唐四杰之一。
四杰命运多舛,四人中就有三人死于非命,只有杨炯得善终,但年岁也不高,仅43岁,且身后萧条,没有子嗣,其中以骆宾王和卢照邻年岁稍长,杨炯和王勃同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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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炯出身名门,但到他这一代已经衰落,他的父亲在史书上没有记载,只知道他的伯父杨德裔曾在地方州县担任要职,杨炯自称“吾少贱也”,可能幼时家境并不怎么好。
杨炯也是个早慧的才子,从小聪明颖悟,文章写得很好,10岁就考中童子科,被视为神童,待制弘文馆。
弘文馆是太宗时代就设立的,主要负责整理校正书籍;参议朝廷制度、礼仪的设置;同时又招收弟子、教授生徒,相当于中央直属的学校,能到里面学习都是贵族子弟,且名额有限。
杨炯当时年岁尚小,中了童子科后,继续入弘文馆学习,以待日后参加科举考试,所以称为“待制弘文馆”,杨炯作为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能到里面学习,因该是中了童子科之后才有的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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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杨炯的辉煌便止步于此,从10岁到27岁,这10年间,一直都是“待制弘文馆”的身份,生活仿佛止步不前,他的心情压抑而彷徨。
这期间土蕃大举入侵西北边庭,渴望挣脱樊笼、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他,写了这首《从军行》: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这首诗描写一位埋首穷经的书生弃笔从戎、从军边塞的过程,写得气格豪迈,壮志昂然,远非当时柔靡浮艳、吟弄风月的宫廷诗可比。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这一句更是广为流传,后来王维的“岂学书生辈,窗前一老经”。高适的“大笑向文士,一经何足穷”想必都是受到这首诗的影响。
而这一句更是喊出了作者的心声,只可惜,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杨炯一生都困守书斋,从来都没有机会实现他的豪迈愿望。
直到27岁,杨炯才应制举及第,补九品校书郎(专门校勘典籍的官职),开始了他的仕途生涯,也就是这一年,和他同龄的好友王勃,也是27岁,渡海前往交趾探望父亲,溺水而亡。
6年后,经中书侍郎薛元超举荐,杨炯为迁为太子詹事司直、崇文馆学士。崇文馆隶属于东宫,主要负责校订书籍和为太子提供顾问,这可能也是杨炯心情颇为舒畅的时期。
杨炯生性简傲,自恃才高,看不惯朝中那些无才无德、滥竽充数的官员,称之为“麒麟楦”(用木头装饰而成的假麒麟),旁人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说,宴会上常有人假扮麒麟取乐,这些人用修饰好的角和皮毛,覆盖在驴的身上,巡场而走,待到揭去这些修饰品,驴还是驴,那些无德而高官厚禄的人,和这个假扮麒麟的驴有什么区别!
其倨傲的性格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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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炯只在太子詹事司直的位置上坐了两三年,没想到远离宫廷的他却无辜卷入一场权利角逐。
684年高宗病死,武则天称帝,杨敬业在扬州发起兵变,杨炯族中一位兄弟名叫杨神让,也参加了扬州起事,杨炯因此受到株连,被贬谪为梓州(今四川三台)司法参军。
但毕竟与他关系不大,所以也没受到太大的处罚,在蜀中呆了4年,期满后又被召回京中,在宫里的习艺馆当个教书先生。
习艺馆就是设在宫廷里教育机构,负责教宫女学习经史、算术、众艺等,后来被没藉入掖庭的上官婉儿,也曾在这里学习(由此可见唐朝中多么重视教育,连宫女、没入掖廷的罪臣家属也有专门的教育机构,学习知识)
这时刚刚步入仕途的宋之问也被安排在习艺馆教书,他俩在这里成了知交,杨炯没有子嗣,对宋之问托以后事,宋之问也满口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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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中元节,也是佛教的盂兰盆节,这天要准备供品供奉佛祖和僧人,宫中也出盂兰盆分送佛寺,这在当时是个盛大的节日,武则天亲自带领众臣上洛南门观看。
这种盛事,朝中大臣少不了赋诗作文讴歌称颂,特别是武则天,大概是反对她的人太多了,对这种颂美之声特别享受,奉承得好的,还可由此获得加官进爵的机会,因此士人趋之若鹜。
在习艺馆呆久了的杨炯也没免这个俗,他作了《盂兰盆赋》对女皇作了一番称颂、赞美。
不知道是不是献赋的原因,不久,杨炯就被调到盈川(今浙江衢州)当县令,没多久便死于任上,死因史书没有记载,享年43岁。
杨炯没有子嗣,由他弟弟将棺木运回洛阳,宋之问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亲自为他建造墓地,把他的遗作编纂成集,又为之作祭文《祭杨盈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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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杰都是才高位卑、名大官小,又恃才傲物、行为不羁,在当时受到很多非议。
例如裴行俭批评他们“浮躁浅露”,不堪重任;杨炯在任上“为政残酷”,为争排名而“愧居卢前,耻居王后”;骆宾王写诗喜用数字对,被讥为“算博士”;杨炯为文好用古人姓名,又被称为“点鬼薄”等等,不一而足,对他们的文学成就、革新诗风的功劳却视而不见。
这些非议引起了杜甫的不满,他写了《戏为六绝句》为四杰鸣不平: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近代的闻一多也对四杰很重视,他认为在上官体风行的年代,是四杰让诗歌“由宫廷走到市井,从台阁移至江山与塞漠”。
四杰中,卢骆擅长七言歌行,《长安古意》、《帝京篇》便是他俩的代表作,标志着歌行体的成熟;王杨则专工五律。在盛唐之音还没来临的时代,他们的诗歌无异于当时的珍宝!
下次,将继续介绍初唐第3个30年的诗人——杜审言。
以下是初唐诗坛的思维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