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群中:数字媒体时代的大众心理学]_大地的诺莫斯
“电子技术就在我们身边,在其与古腾堡技术的碰撞中,我们变得麻木,又聋又瞎又哑。”——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1964
在数字转向的进程中,我们最终离开了土地,离开了土地的秩序。这样,我们是否就摆脱了大地的沉重和它的变幻莫测?数字的失重感和流动性难道就不会把我们抛入无以立足的深渊?
土地的秩序植根于坚实的基础。
数字的规则永远告别了大地的诺莫斯。
在数字媒体中,“性格无法以Charakter这个词的原始意思出现”,因为作为其词源的希腊语单词diarassein代表着磨蚀、刻铸和铭刻。
精神、行动(Handeln)、思想或者真相,诸如此类的概念均归属于土地的秩序。它们将会被数码秩序的范畴取代。取代行动的就是操作/计算(Operation)。
操作是雾化的,也就是说,它是一个在极大程度上自动化的进程中被孤立开来的行动,这些行动不具备时间上和存在意义上的宽度。
真正意义上的思想也不是数字秩序的范畴,它与计算背道而驰。计算的过程与思想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步调。计算的步骤受到保护,不会被意外、巨变和突发事件干扰。由于透明性的作用,今天的真相也透露出时空错乱的意味。真相依存于排外主义的负面性。
光是一种叙述性的媒体,它是被定向的,也是可以定向的;因此它能指明道路。而透明的媒体却是无光的辐射。
爱也是存在于恨的负面对立之中的。因此爱与恨之间的秩序就如同真与假、善与恶一样。
零距离也就意味着以简单的方式消除距离,它是一个正面性的量。它缺乏可以凸显亲近的负面性,它是遥远的属性。因此,对于数字交流来说,“遥远的亲近之痛”是陌生的。
精神的觉醒要归因于他者。他者的负面性让精神得以存活。只着眼于自己、固守自己的人是没有精神的。成就精神的是一种能够“接受个人本身的负面性,承受永无止境的痛苦”的能力。抹杀他者的所有负面性的正面性会渐渐枯萎,成为“死的存在”。只有突破了“与自我的单纯关系”的精神才能创造经验。没有痛苦,没有他者的负面性,沉溺于过度的正面性之中是没有经验可言的。这就好像,人们经过了千山万水,却无法形成任何经验。人们没完没了地数数,却不能完成任何叙述。人们感知所有的事物,却不能形成任何认识。痛苦,即因为他者而存在的阈值感(Schwellengefühl),是精神的媒介。精神即痛苦。
书籍信息:[德]韩炳哲.在群中:数字媒体时代的大众心理学[M].北京:中信出版集团,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