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的我们，是自由身吗

01

我曾经做过一个小范围的，非正式问卷，问题是：哪些时刻让你特别想告别租房，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结果除了房东催租，中介停止合同，房子老旧小等传统答案外还有如下这些：

·房东知道我偷偷养猫，跟我谈了好久。

.洗衣机洗不干净衣服，但下不定决心买新的。

.搬家时书太多被搬运工加价。

.爸妈不能久住。

.房东留下的家具太丑，还不让随便扔。

·孩子4岁，刚熟悉环境，因为搬家，哭了好久。

·装光纤要凿墙，考虑到不是自己的房子，放弃。

这些细致入微的点，让人印象深刻，这些问题带来的不便几乎发生在每一个正在租房或者有租房经历的人身上。

最近，一个朋友刚刚买房，彻底结束了租房生活，搬家的那一天他亲自下厨，邀请我们去做客，他的新家并不大，且距离市中心很远，但在饭桌上他还是很开心地说了一句话：“虽然要还贷款，但觉得生活终于又听我的话了，租房的日子太不自由了。”

就像上面问卷答案一样，租房的时候，总会有各种细节让我们怀疑：租房住的我们，真的是自由身吗？

02

我第一次体会到租房的不便，还是几年前的双11。

那一年我工作上有了些起色，手头也终于有了一点小积蓄，算是告别了节衣缩食的大困难时期，像所有刚开始可以独立生活的年轻人一样，我也难于免俗的要通过购物来犒劳自己，记得那一天，我买了很多东西，看着清空的购物车我满心欢喜，那种愉悦不只是因为购物，更是因为确信自己有了可以提高生活水平的能力。

可几天后，跟随快递一起寄来的除了囤积的货物，还有一个结结实实的问题：它们侵占了我太多居住空间了。

为了节约生活成本，那时我和另外两个人合租在一个三室的房子里，一人一个单间。记得家中堆满货物的那几天我甚至不想回家，宁可在公司加班，也不想面对那遍地狼藉。这些涌入的货物一下子就打乱了我掌控生活的能力，而更严重的是，当这些买来的心头好，变成降低生活质量的trouble maker时，我心里想的竟然是快速将他们处理掉，这就降低了我使用它们的愉悦度。那一次，我在自己租的房子里面，被购物车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腰。

当房间里被各种物品塞的满满当当的时候，有的不是仓廪实的安全感，反而是花钱带来的烦恼。一开始我这种症结归咎于空间小，但后来我又换过几次房子，从合租变成个人整租，但在购物的时候我还是会谨小慎微，几年前那种“东西我虽然买得起，但不一定放的下”的心理暗示逐渐成型，我甚至形成了一套独有的购物标准，在买东西时，能买小的就不买大的，有轻的就不买重的，就连劝朋友不买哪样东西的时候，也是说：“什么都好，但可能太占地方了。”

环境就是这样改变人的，几年下来，我终于意识到，这个症状会一直伴随我的租房生活，虽然我有能力在一定范围内改善生活质量，但那租住的屋顶就是我生活水平的天花板。

很多时候，我都会回想到那个夜晚，那遍地的包裹提醒着我，我的生活和买的货物一样，都是打过折的。

03

我有一个设计师朋友，审美超高而且品位十足，是人堆里的时尚风向标，我们经常向他学习如何穿衣打扮甚至跟着他买东西，他也从不吝惜自己的经验，各种美物美装经常分享给大家，时间一久就有了他“时尚教父”的称号。

和所有设计师一样，他也有恋美物癖，对于好看的东西一定要占为己有，曾经的他就干过一件大事——为了买几个好看的柜子把手在下班立刻买机票飞到泰国曼谷，然后再马不停碲地回到国内加班。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穿衣讲究，超有品位的人，家里却是另一副模样。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去到他租住的家里，本想在谈工作之余，顺便偷学下设计师如何做室内布置，结果开门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想象力和我开了一个大玩笑。

他的房子堆满了各种箱子，与其说是两室一厅，倒不如说是70㎡的仓库。遍地的箱子打乱了人的动线，外人想正常经过都很困难，问其原因，原来是他买的每样东西都留着原厂的包装，目的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下一次搬家，他把买来的东西和包装全留了下来，生怕它们在运输的过程中坏掉。

虽然有强迫症的嫌疑，但他的担忧却是真实存在的，那些像小山一样高高垒起的盒子，保护着他心爱的物件，却也破坏了他的生活空间。

朋友算是一种极端，但租房的时候，总有外力都在逼迫人做极端的选择。

朋友小鹿还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她曾经租房的时候，特别信奉那句”房子是租的，可生活是自己的啊“那句名言，为了不委屈自己，按自己的审美给房子刷了各种墙面漆，记得当初为了给装修腾出空间，他还特意在朋友家借住了一段日子，当然她的等待是值得的，粉刷过的房子特别好看，她也在里面度过了满意的2年。

可她的付出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领情，房东对她的此举很不满意，交房的时候，房东发现墙面颜色不同，硬要求扣除他的押金，小鹿虽然看起来是个文弱的女孩，却是个倔脾气，她不同意扣押金，于是承诺说在3天内把墙面颜色再粉刷回过去。

在等着搬家的档口，如果换做别人，应该就给了押金了事，或者跟房东协商少扣些钱，可爱较劲的小鹿，又自费找人把房子粉刷了回去，她说要把这惨白的墙面，当作是对这段租房生活的报复。虽然报复了生活，可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在租住的房子里做过改动，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怕浪费感情。

这就是租房时人们的生活状态，在这几十平米的房子里，人们压抑着各种欲望，而其结果就是生活质量通通打了折扣。

“房子是租的，可生活是自己的啊”对此我不置可否，但把房子布置的温馨一点，甚至奢华一点，远算不上好的生活。好的生活是真正自由的生活，好的生活应该是自主的生活。

04

又想起了之前问卷的答案，这些回答于我心有戚戚焉，它们提醒着租房住的我们不自由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比如你没法在租住的房子里养狗，比如你没法按自己的想法给房子装修，比如你没法在租的房子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这些本来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小事，在租房的时候，我们却不能一个人拿主意。

所以如果房子是临时的，那么生活也就是暂时的，且和你租住房子的大小与新旧程度无关。

插曲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北京正在进行一项大运动：因为大兴一公寓火灾致19人死亡，北京开始大范围清退外来人口。其强度之大，范围之广，堪称力度最大的一次清退行动。

政府机关收到死命令，大面积公寓被拆除，总计300多万租客被清退，而这总共用了不到5天的时间。

很多来不及反应的租客只能拖家带口在寒风中寻找房子，而如此大面积的拆除也导致周边的房价不正常的上涨，于是在这初冬的北京，上演了一出慌乱的众生相。

以下是我采集到的一些留言

1

“我是7号交的房租，8号断的网9号断水断电，屋里屋外一个温度，半个月没有热水，我决定换地方住，我的室友也是我大学同学，他说我想回家却不甘心的流泪的时候，才感觉到那是我在自己国家的首都被当黑户一样的绝望。”

2

“1个月前来到这里，租的房子很便宜，11月18日大兴西红门发生火灾，后来听说外来人口被清退。我没有多想，虽然我是外地人，也住在大兴。11月25号，也就是昨天中午，我坐在床上敲键盘，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好像在说三楼不让住，28号断水断电，我懵了，不是吧，我也成了当事人。今天早上，听见隔壁有人搬走的声音，走出去一看，外面垃圾扎堆，一个女孩在垃圾堆旁走来走去，一辆大的推土机就在旁边，很安静。我和室友决定去天通苑看房。室友说，先别和爸妈说，找好房子再说。”

不仅是大兴，市中心国贸附近也有相应的举动，在金融公司上班的朋友今早发朋友圈说公寓勒令搬离，好在公司批了假才能出去找房子。同样式今天，网上又爆出五道口年薪60万的租户，房子因有隔断被强拆的事件，虽然很多信息有待考究，但都是这场运动的一个缩影，而这运动才刚刚开始。

本来我这篇文章的主旨只是想说租房是不自由的，但从这强拆，不安置，不告知等行为看来，租房何止不自由，简直连尊严都没有了。

05

如果不考虑实际情况，相信每一个租房的人都有一个买房的愿望，我自己也不例外。

如果我有自己的房子，我希望它有一间书房，然后买成堆的纸质书，而不是像现在为省空间买电子书，那样我每天晚上我可以坐在沙发上，在字里行间感受作者的态度。

如果我有自己房子，我会养一只犬界智商最高的边牧，白天带着它出去扫街和陌生人搭讪，晚上在家里让它和我做各种默契训练。

如果我有自己的房子，我会规划一个双亲的房间，等他们渐渐老去的时候，把他们接来一起住，周末给他们做顿饭，晚上陪他们说说话。

总之，这房子不用面朝大海，能装下我所有喜欢的东西和喜欢的人就够了，这房子不用门庭奢华，能让我享受主宰生活的小自由就够了。

而在中国，为了这种自由

注定要几代人奋斗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