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爱的时候，眼里有光
文/墨寻
她在爱的时候，眼里有光
1
每一次想起这个故事，陪伴我的总是漫漫长夜。
简嫃说：“像每一滴酒回不了最初的葡萄，我回不到年少。”所以，我回不到当初，给她一个拥抱。
十多年前的一个冬日里，凌晨五点的天空，还是昏昏暗暗的样子。外面偶有早起的人窸窸窣窣路过的声音，老旧的灯泡喘着孱弱晕黄的光，不时咿呀咿呀地晃荡几下。
一只拉杠箱被女人紧紧攥在手里，听说这是她十年来生活的全部，她能选择带走的一切。
却唯独不要她。
听说她是在她十岁那年走的，头也不回的走的。她走的时候，她就现在她身后，她相信她是看到了她的。
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是她的离去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打开了她悲剧的开端。
自她走后，她就被送去了叔叔家生活。叔叔开了一间厂子，平时工作很忙。家里有两个孩子，她们不合。婶婶从来不管她，只给了个住处，像是普通的房东和房客关系，她们平时并无交集。
午夜梦回时，脑海盘旋着那个女人背弃远走的模糊身影，空空荡荡的房子，充斥着拉杠箱在水泥地轱辘的厚重喘息。
2
这样早早就懂得生活艰难的孩子，势必是早熟的，她势必会走上一条无比辛苦的道路。
在这种生活里长大的孩子，你别看她平时疯疯癫癫，没心没肺的，她其实比谁都脆弱，比谁都渴望被人爱，比谁都怕被辜负。
我以为这样的女孩是不轻易爱的，会在天平上小心翼翼地衡量着自己的付出。可是，我错了，在每一段感情里，她都是毫无保留，全心全意地在爱。像飞蛾扑火那样，以生命为代价。
高三的时候，她打掉了一个孩子。原因是她自己无法养活自己，更别提还要去负担一个孩子。那男人的工资微薄，除去自己的开销，还要给女孩生活费，而男方的家庭也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于是，经人介绍，女孩到了一个隐蔽的诊所，做了人流。
孩子没了。
她亲手割断了这血浓于水的亲情，一如当年，她的母亲绝情斩断她们之间的一切关联，她走上了她的道路。
那段时间，她瘦了好多，脸色苍白，失去了青春少女原有的鲜活气息。她从来不哭，真的，没良心，像个没事人一样。
可是，哭有什么用呢？做决定的时候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如今再来哭诉，不是旁旁给了人笑话。
她对自己够狠。
她失踪了，我的死党哭着对我说。
她是这样的女孩啊，就算坠入深渊，也依旧会看到星火燎原。
我很惊讶，回答说：你骗我，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她比任何人都要爱自己，怎么会想到自杀。
事实就是事实，不容任何人怀疑，你的不接受，是你自己在逃避。
女孩最后平安归来了，我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3
我曾经质疑，这样子的女孩为什么能够一次又次爱上不同的男人。我甚至怀疑她是没有爱人的能力的。光影流转，后来才明白，对于渴望爱而又得不到爱的她来说，只有不断去爱，她才能找到自己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才能找到其存在的价值。而这份意义和价值，必得从别人身上体现。
我为着她这一腔孤勇的美丽，又胆颤又羡慕。
如今，我不知道她在哪座城市，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更不知道她有没有放下当初心中的怨念，我也没有过问过她有没有对当初的决定后悔。
我是一个时刻告诉自己一旦决定之后（当然那个决定是你权衡利弊，考虑清楚之后做的），哪怕千难万险，也决不能后悔的人。我主张人的生活要永远向前看，不要对从前期期艾艾。
人生如棋，应当落子无悔。你可以不断往回看，但是要相信更好的生活，永远只在前方。
从你出发的那刻起，你就应该知道回不了头。
我不是事件的当事人，我是间接信息获得者。这个女孩的故事，是我的死党告诉我的，因为她跟我的死党是同桌，而我的死党是她哀伤的倾听者。
我与她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但她那时的绝望却让我觉得我与她是同道中人，竟让我觉得她亲切，原因是因为在这个世上原来是有人跟我一样生活得如此不开心的。
当年的我是要依靠别人的不幸让自己生活下去的。也许你会觉得我很邪恶，当然我自己也绝不否认。当你试图想要努力挣脱黑暗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你会期望这时的自己不是孤军奋战。有时候，一个人看不到希望，两个人却能在绝望中开出荆棘的花来。
这是我在那段无比艰难的日子里唯一能够继续前行的力量来源，也是我为何对她的故事久久不能抹去的原因之一。
我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唯一不同的是，生活对我要恩慈得多，而她永远比我乐观。
4
当年，我们这群在青春中踽踽行走的女孩，从来只是远远遥望心底的渴盼。就像那年头顶的白月光，我们从来都不敢伸出手去触摸。
可唯有她，敢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或许，她是老师眼中的坏学生，早恋堕胎；家长眼中的坏孩子，不学无术。
我却觉得她是一个好姑娘，真真的好姑娘。
她在爱的时候，眼里有光。让她爱吧，不要批判她，是命运把她推到风口浪尖的。当年的她除了青春和爱，一无所有。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好的家庭，好的出身，可以无忧无虑的上学，对有些人来说，她连进场的门票都买不起。
这世界，对有些女孩来说，势必是要剑走偏锋的，这样惨烈的青春过往，午夜梦回，记忆浮沉时，是排山倒海的锥心泣血之痛。
多年后的今天，我仍要感激她，因为是她的故事让我一次次地熬过无人问津的深夜。
什么是朋友？是那个在黑暗中给你力量的人。虽然我们从未相识，我却清楚地知道她的一切。
海明威说：“生活总让我们遍体鳞伤，但到后来，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
你看，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埋怨一切，仇视美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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