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非虚构的虚构文字

有关父亲诞辰百年的纪念(七)

2017-11-16  本文已影响0人  董耀奎

        我的悲声却被母亲含泪制止:哭声把村干部招来,就不能埋(指土葬)你爹咧!

        将悲声憋回去是另一种痛苦,但为了父亲的遗愿,我必须承受这不可承受之痛苦。那声没哭完的悲声我一憋就是三十多年,直到给父亲迁坟时,我才瘫跪在他的坟前,哭了个够,补上那未尽的悲声!

        村人纷纷悄然来烧纸,这没有声响的仪式教人郁闷。父亲是厨师,全村各家的红白喜事均有他老人家坐镇。虽然他经常把帮忙的伙计和主家数落得像我一样难耐,但他对伙计们要求严格,不许偷拿浪费,给主家节省许多食材,因而父亲在村里的民望还是很高的。

        为了将父亲埋在荒沙滩,一切从简。当晚夜深人静时刻一挂大车拉上父亲的水泥棺材,我则代替骡马驾辕,由兄弟侄子帮衬,我送父亲上路。

      沙滩在村南,当中隔着漕河。那年月的河水尚且未断,因此不能直接涉水过河,绕道四五里过桥,然后再折返到沙滩。

        朔风横吹,冷月高悬,那个凄凉的夜晚经常在我的梦中出现。我拉着父亲的棺椁负重前行。重压与坎坷以及漫长,非常清晣地描绘出此后三十年我的人生境况,可其时我祈祷则是那些村干们不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好让我遂父心愿顺利地做成排件事·····我们同时回乡的高中生共有三位,那两位是女生,她们都进了村两委。我虽然最没出息,但是考上了学,毕业后至少会成为真的国家干部。于是,他们还是对我有所考虑的。据其中一个同学说,我土葬父亲的事他们都知道,一是有村干先破坏了规定,只管我怕我找他们麻烦;二是土葬地点在荒滩,并未占用耕地,因此就没有制止。

        由于村里没再制止,后来沙滩就变成了村里的公墓,去世的村人都去和父亲作了伴,以至于十年后我去给父亲扫墓时,居然找不到父亲的坟头。哭都找不到坟头,是村里的俚语。无奈时只好去问卖沙子的乡亲,在被狠狠地数落一顿通后,才找到了父亲的墓。

      父亲早逝,给我的生活增添了几何级难度系数。母亲妹弟的“大家”和我自己的“小家”,都是一副沉重的担子,再加上我自己还要继续努力(只有继续努力才能根本化解家庭困局),对不在的父亲就有些无暇相顾。大姐早就建议我给父亲立个碑,不为别的,只为好找父亲的坟头,而我却迟迟未落实。

        城里搞建设,村南的沙子突然值了钱,有人承包下来挖坑卖沙。那片墓地未能幸免,没几年就将坟迁走把沙子挖光。八年前,那里只剩下父亲的坟头。父亲昔日亲自把自己安排这里,本来就是躲个清静,却不想成了全村的墓地;现在大家又迁走了,但他却不能再躲清静,三米深的沙子移去,他的坟茔孤零零地“站”在高台上。

        给父亲迁坟时,我给他买了一口高档木棺材,砌墓加盖,还立上一座大理石墓碑,终于完成了一个儿子的夙愿!

      这么多年来,我其实经常会想起父亲。他在,我就觉得有依靠;他不在,我就觉得天没了。父爱如山,大约就有这意思。可很久以来都我不敢写他,尽管我是舞文弄墨为生。现在,我终于写了写他,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祝愿天上的父亲,不再孤苦!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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