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2-16
前天和王老师讨论某病人病情。
王老师讲,病人应该限液并适当利尿。我坚持已见,认为病人血容量还相对不足,尚需继续补液。最后,还是按照我的方案,再补液看看,随时调整。
事后,美女王老师在名为美女如云的小组群里感慨。
@w.y 今天咱讨论的X床容量问题,其实就是为什么大医院PICCO、漂浮导管做的多原因。经验都太主观,不如交给更接近于真相的客观指标。希望将来有一天,咱们对有创血流动力学的应用越来越广,也能一个月做上15-20根PICCO。
以前参加重症会议,觉得差距在设备;现在参加重症会议,觉得差距更在理念。走出大门才看到,步子迈得小的,就是在退步。咱们还在困惑着学科的医院地位,盘算着压床收治转出难题,其他重症同行们早已在追寻专业技术的路上绝尘而去。
看到群聊那会儿,我正在回家路上。雾霾像一群灰色的软体动物,大面积蠕动在天空之上,排泄出一堆堆灰色轻纱般的东西,然后调皮地扔下来。
PM2.5爆表的这几天,天气预报温馨提示:应减少户外活动,外出时佩戴口罩,敏感人群应留在室内。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敏感人群,但我知道我整天按点上班,工薪阶层,应是弱势群体。
下午的时候,影像科郭老师来科里做床边X光。见面闲聊,说这两天忙坏了。大雾来袭,我市人民普遍出现咳嗽胸闷喉咙发痒异物感等症状,去看呼吸门诊的人特多。
路上想起前晚出去喝酒。一家主打炒鸡的饭馆,生意不错,盛鸡的盘子颇为豪气,端上来有半个桌子那么大。点了只四斤多的柴鸡,46元/斤,又随便选了十来个菜。点完菜,哥们儿刚掏出南京,准备吸一口。小服务员好像在门后专等这刻,推门进来。
“不好意思,先生,创城期间不允许吸烟。”
“不是创完了么?”
“没创上。还得继续创!”
“室内也不让吸?把菜退了吧,我们不吃了。”
连连鞠躬。
“真的很抱歉,您多谅解。规定这样,我们也没办法。有暗访的。”
哥们怪翻白眼,悻悻把细支烟塞回烟盒。包间都不让吸烟,还有没有王法?
同一个天空下, 整个华北都在纷纷扬扬下着这玩意。呆在户外呼吸一会,嗓子又麻又涩,像不由分说被人塞了一把麻椒。
头上顶着雾霾虫拉的排泄物,我戴上口罩,心想就这环境,创创创,创个鸡儿卫生城市。
前方高楼云山雾罩,犹如海市蜃楼,明知大雾漫天泼洒粉尘颗粒,吸进气道,坠入双肺有害无益,可活着还得继续呼吸。
明知医院安守现状,是温水煮蛙洋洋得意,坐井观天不思进取,大家发发牢骚,李白与尔同死生,还得打起精神继续工作。
人通过环境认识世界。
无论多么超脱逸世,人总受现实环境影响,牵累,妥协。
不能提着半扇排骨在回民街招摇过市,会被砍成重伤。佛门圣地不敢高声语,恐惊修行人。不能在西餐馆,点一份爆炒肥肠,要吃回家吃去。
如果家中米缸空了,你就只能放下圣贤书和一堆济世理想,脱掉长衫和书生意气,走向地主家,老老实实做个佃户。
肚子饿了,其他只好放一放。
理想毕竟不能当饭吃。
世上找不到任何一个集市,明码标价理想多少钱一斤。
但不管如何嘲弄调侃,放进火锅滚水开涮,理想还是要有那么一点点。
无论多么困窘疲惫,总得干点什么,不让自己停下来说,要不算了吧。
你知道心里何为美好。
庄子家贫,菜里没有一滴油,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日,饥肠辘辘的他在濮水钓鱼。楚王派使者找到他,劝他去朝廷做官。只要在聘书上签字,房子户口香车美女,全部解决。
庄子虽然饿得头晕眼花,仍然很潇洒地持竿不顾。
问使者:楚国有只神龟,活了三千岁。死后,国王用锦缎包好放在竹匣中,珍藏在庙堂之上。哥们儿,你们说,这只神龟,是宁愿死去留下骨头让人们珍藏呢,还是情愿活着在烂泥里摇尾巴呢?
这套使者班子很实在。他们说,当然愿意在烂泥里摇尾巴。
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
哥们,走吧。
我宁愿一生卑微的在烂泥中摇起尾巴,也不愿因此泯灭心中光芒。
这样的光芒,不是来自太阳,不是他人极耀之光的反射。
它微弱,奄奄一息,渺小的只有自己知道。
那毕竟是自己发出的光芒。
好好呵护,这点光芒会支撑你,走过。
走过黯淡无光的日子,走过无人交谈的深夜,走过烦恼无边的无常。
古人亦云:
谅腐草之荧光,不及天心之皓月。
然,萤火熠熠辉辉,不借月为光。
君看落空阔,何异大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