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来一份炒海盘
文/ 小婷半清
盛夏的日子，太阳毒辣辣地照耀着一切，地面被烤的炙热，隔着鞋子都能感觉到地面的热气。我最讨厌夏季，整个人也都是无精打采的，下了班就想回到空调房里，连吃饭都没有了胃口。
我已经连着三天去“顾大爷小吃店”吃夜市了，都是等到太阳落山，空气开始变得清凉的时候，我才下楼，每次点一份炒海盘，一瓶菠萝啤。香辣的海盘，冰凉的啤酒，这才是夏季正确的打开方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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摊主就是顾大爷，目测年纪在六十岁左右，个子很高，清瘦，虽慈眉善目，但总觉得有些倔强。我来了几次，就变成了熟客。顾大爷每次见我都是：“丫头，又来了，来，坐这。”
这个位置其实是有些偏僻的，对面的房子在拆迁，好多店铺都搬走了。顾大爷的小吃店，门脸不大，但是很干净，夏季来了之后，就在门前支上桌子，变成了露天的小夜市，顾客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冷清，刚好，省的太吵闹。
可我注意到一个细节，门口的一个小台子上总放着一盘炒海盘，每天都有，也并不是顾客的，我很好奇。刚好那天顾客不多，我就拉着顾大爷聊天。
“顾大爷，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吗？”
“还行，还行，食材都是下午就准备好的，不算忙。”大爷用围裙擦了擦手，笑呵呵地说。
“那，大爷，我问个问题，你那门口放的那盘海盘是给谁留的？”
顾大爷怔了一下，坐到我的旁边，“丫头，你想听听我和老太婆的故事吗？”
“好啊。”
顾大爷不是城里人，和老伴一起在乡下种田，养了一个儿子，好不容易供养了大学，也毕业了，想着终于能安享晚年了。
可儿子提出要在市区买房子，要求父母拿出十万的首付，顾大爷和老伴一直在家种田，又哪有那么多钱呢，可面对儿子的要求，两口子也着急，安家落户可是大事啊。
顾大爷就跟着村里的农民工，来工地打工，老伴不放心，也要跟着来，还好工头人不错，也给她安排个打扫卫生的活。
工地的工资是很高，但是活也很累，运沙土，搬瓷砖，全是力气活。顾大爷手上磨了泡，背也直不起，腰也总是酸痛。
半年时间过去，顾大爷瘦了一大圈，手指越来越粗，腰也越来越弯。领了五万的工资，老两口也是很高兴，再干半年，就够儿子的首付了。那天，顾大爷一定要领着老伴出来吃顿好的，天天在工地吃不到油水，发了钱，总能任性一下。
也是在露天的夜市上，老伴人生第一次吃到炒海盘，就喜欢的不行，老两口喝着啤酒，吃着小菜，在这劳累的半年里第一次觉到了幸福的滋味。
可老伴在那天晚上就突发心梗，人就去了。
顾大爷讲完，一直望着远方，眼睛里罩着一层雾水，期盼的眼神连我都动容了。
“丫头啊，我那一盘就是给我老太婆炒的，每天的第一盘都留给她。”
顾大爷讲完就起身招呼其他顾客了。
我猛地喝了一口菠萝啤，看着顾大爷匆忙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我总觉得故事还没有讲完，第二天又去了。
顾大爷招呼完客人，看到我：“还是老样子？丫头。”
“是啊，大爷，咱俩今天再聊一会啊。”
顾大爷给自己倒上一杯啤酒，开始回忆他未讲完的故事。
老伴死后，顾大爷把怨气都撒在儿子身上，他大骂儿子是个不孝子，如果不是要给他攒钱买房，老伴就不会死在他乡。顾大爷日日喝醉，都会打电话给儿子唠叨一通，也许说的次数太多，儿子也烦了，就不再理他了，这样，父子两人谁都不再理谁。
顾大爷后来想起来，老伴最喜欢吃炒海盘，就又来到这座城市，学了这门技能，寻了店铺，开了这家店。他甚至幻想，他每日放在门口的那海盘，老伴都能尝到。
可是，他们父子的关系一直僵持不下，谁都不愿先迈出一步。
“顾大爷，如果儿子来找你，接你回家，你会原谅他不？”
大爷沉思一下，叹口气：“哪有有仇的父子啊？”
我心里一下子开心起来，如果他们父子团聚，是多么好的事。
“大爷，说不定你家儿子经常偷偷地来看你呢，怕你还会怨他，不敢现身呢。”
“丫头，你认识我家儿子？”
“不，不，我猜的。”
大爷眼里闪过一丝光，又黯淡了下来。
那天的炒海盘格外好吃，新鲜麻辣，美味在舌尖缠绕，吃完一个还想一个，主要是心情开朗，连对面的拆迁房，我看着都是美景了。
临走时候我对顾大爷说：“过两天我男朋友出差回来，我带他来吃饭啊。”
“好啊，好啊。”
我拉着男友出现在顾大爷的面前时，他着实吓了一跳，也许是太意外了吧，好大一会，男友开口：“爸，以前是我的错，我来接你回家。”
我看着顾大爷，嘴角抖动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
“爸，我都来了，也要尝尝你的手艺啊。”
“好，好，我这就去。”顾大爷转身走进店内，三步并做两步，我分明看到他抬起右手，抹了一下眼睛。
过了一会，他端来了两份海盘，就疑惑地看着我：“丫头，那你是？”
“我？顾叔叔，不知您，对我这未来的儿媳妇满意不？”
顾大爷迟疑了一下，哈哈笑起来，笑容蔓延到整个脸上：“满意，满意，如果你阿姨也能看到......哎，我去拿啤酒。”
我用肩膀碰一下男友：“怎么样，还是我的方法好吧，要是你直接来，说不定还要吵起来，先解开心结，懂不？”
男友转过身，搂着我的肩膀：“感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爱你，小清。”
哎呀妈呀，这表白好突然。
虽然是酷暑，夜里的风还是带着一丝凉意，两位年轻人搀着一位老人，朝前走去，旁边楼房里的灯光，温暖、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