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来电
还剩下几口饭未吃完，听到手机的电话响了，是远方的桔子表妹，一个未曾谋面过的姑妈家的表妹，我并没有立刻接电话。嘴巴里嚼着食物心想会有什么事情呢？
我与她联系不多，家里有事一般是弟弟与她联系，表哥们不在老人身边工作，桔子相当于姑妈姑父的代言人，姑妈和姑父年龄都八十多岁了，去年过年打过电话，除了有些耳背，身体还算健壮。
当唱歌的铃声响了三遍后我接起了电话。
“是桔妹啊？挺好吧？”
“你终于接电话了，前段时间和你弟打电话他说你有时间要来一趟看看你姑和姑父，他孩子上学没时间。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来呀？”她像挺熟悉的样子，就这么个直来直去的性格。
“噢，还没定下来呢，随口一说，肯定要去一趟的。”对于姑和姑父我只是在他们回来时见过一两次面，脑子里的形象是原来家里的照片，也早已丢失不见。
“那么赶到过年假来呗，正月十七是你姑父生日，正好赶来给你姑父过84岁的生日，给他和你姑一起过个生日呗。”
我有种被强迫被安排的感觉，还有这样邀请的？“还要商量一下。”
“反正在哪过年也是，过来过年也行，我把大哥二哥都邀请来，给他们热热闹闹过个生日，也就这么一个84岁。”
嗨！这连过年也给安排上了！我皱了皱眉。
“是呀，年龄不饶人，我定好了，提前告诉你吧。”这才什么时候，还有两个多月呢。
“早定下来，早安排，反正你家那口子过年也要放假。”
她好像势在必得，有点强势的压迫感让人不舒服。
“好呀定下来告诉你。”我答应着。
放下电话心里不痛快，我捋了捋胸口，刚才吃的东西好像压在了胸口，不上不下堵得难受。
以前没少听母亲提起过姑父一家人，姑比父亲大六岁，她是随姑父铁路工人到西宁的，他们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早年姑父随火车到处跑，姑没出去前一个人带孩子在家很是辛劳，父亲像哥哥一样没少帮助姐姐和孩子，后来还是父亲送钱送礼帮办了关系，他们落户在西宁安了家。大儿子当兵去了新疆，二儿子顶替姑父上了班跟列车到处跑，小女儿也就是桔子在父母跟前工作。后来他们也回来过两次看父母，父母亲以前也去过西宁。侄子小的时候弟弟一家三口还和父母去过一次，转眼十多年未见，己物是人非。现在姑和姑父退休在家，参与社区养老工作，挺幸福的。虽然见面不多，但血缘的亲情还是在的，手机普及后，性格直爽的桔子便成了两家联系的纽带。
心心念念中有个远方的亲戚，我还计划着有生之年一定要去一趟青海，因为有亲人在，西宁便有了与别处不同的概念。
父亲生病时弟弟给桔子打过电话，姑没给爸爸打电话，包括父亲去世也告诉了桔子，都没有收到过姑和姑父的只言片语。对于他们的感情在我脑海中开始直往下降。
对桔子电话不爽，也许我心里一直有这个结未打开。她怎么只想到她的父母呢？当初父亲口口声声念着他的姐姐和孩子们，可是他的姐姐呢？
父亲这才离开两个月，我怎么能去庆祝生日呢？
我拿出手机立刻给桔子发了信息“桔妹，我想了想和你说今年过年就不去了，毕竟父亲刚走，我怎么有心情去庆祝生日呢。你们及早安排生日的情况吧。”
提醒自己要放下心里怨的念头，每个人都是从自己考虑，怎么去体会他人的悲伤呢？
嘀嗒声传来，桔子回信息了。“你们明年什么时候来呀？”
“还不一定呢”
“我也是想赶到过年都有假期能凑到一块，平时大哥在边线值班难得回来一次，二哥也是碰巧才能赶到西安，提前约好到年假你们来了人多点，都能见见面，平时见不全。”
原来姑妈姑父平时也是孤单的。不像父母一直有三个儿女在身边。
“父亲生病时还一直念叨他这个姐姐。”我给桔子说，父亲一直想着他们，多次提到，他们呢？
“我就说你父亲也想让你们早来看看你姑呢。”她是这样想的？
“姑就没提过我爸，他这个小弟弟吗？”我立刻反问回去。
桔子当时还小，忘记了舅舅有情可原，难道姑妈这个当姐姐的就不记着她弟弟吗？难道她忘记了曾经困难时期弟弟对她的帮助吗？她忘记了自己一个人艰难挣扎时的日子了吗？她也不想给弟弟打个电话吗？
“我到现在也不敢给她提舅舅生病和去世的事情，因为她心脏不好，这个年纪怕她受不了。”桔子还知道我爸是她舅啊！她的话却让我有了另外的感想，原来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不在了！
“那我更不能去了，心里不舒服。”我秒回信息。
忽然我的泪哗哗流下来，桔子啊桔子，你太自私了，你只知道你的父母需要关心需要亲人的爱，你不知道我们失去父亲的人心里难过吗？过生日时的场景要我怎么面对呢？是笑着祝福他们长寿？还是会哭着想到父亲看不到热闹场面？
屏幕另一边的桔子却并不解风情，还在游说。
“前两年大舅家儿子勇哥带一家人来过的年呢，你们怎么不行啊，反正你看着自己安排吧，我也不逼你，是和你商量。平时我们连老家也不怎么提，父母想家想家里的人呢。你们要不来，今年过年也会和往年一样，大哥也不一定回来，他在边防值班要提前排班，二哥也不知什么情况，我家那口子要叫我回他老家，你姑和姑父又要……”桔子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没有了刚开始的强势力量。
桔子啊桔子，到底又是个多么孝顺的女儿，那里毕竟是他们第二故乡，姑和姑父并没有我们想像的生活那么圆满，对于姑和姑父这个年龄，身体又不好，肯定也不会再回来了，他们多么盼望家里的亲人能去看望啊！我又怎能理解她殷切的思乡之情呢？
泪眼朦胧中我犹豫了。
与母亲汇报了与桔子的电话内容，母亲沉思着。父亲离开后，七十多岁的母亲坚强地恢复着身体，她努力不让我们担心，但更多爬上面颊的皱纹却显出她的苍老。
"我这里有你弟弟和妹妹，我能够照顾好自己了。你们要去看看你姑和姑父就去吧，他们离家这么远是回不来了，家乡毕竟是根啊，在外的人怎能不想呢。你爸还想病好了去一趟呢，这也算是完成你爸的一个遗愿吧，虽然他才离开不久，我想他一定不会怪你的。你姑和姑父都八十多的人了，身体也不好，下一次能否见到还不一定呢，也算是满足一下他们见亲人的心愿吧。"
我沉默着抱了抱亲爱的母亲。
"好，听妈的，我商量好时间就给桔妹回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