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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性别,那该是怎样的桃花源?读《人面桃花》

2015-10-30  本文已影响502人  压力很大的六爷

一直以来心中都有这样一个疑惑:为何众多男性作家笔下可以塑造出如此细腻、生动的女性角色?

人面桃花

第一次读到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被那丝丝入扣的内心独白和跌宕起伏的情感流动深深震撼。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我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抖;可是你对此毫无感觉,就像你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紧绷的发条没有感觉一样;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地为你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以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你在它那嘀嗒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这样微妙的发现和精致的比喻,像在用羽毛撩动人的心弦,荡起无限的情绪,美妙至极。从那时开始,我总是喜欢读男性作家笔下的女人,我迷恋那种性别互换的惊喜,更希望读到超越性别以外,更纯粹的精神世界。

格非的《人面桃花》,给了我新一轮的震撼和超出预期的颠覆,读完这本书,过了一次如梦似梦的人生。

故事从秀米父亲的离开开始。那一天,已经疯癫的父亲突然清醒了,他走下楼来,告诉女儿自己即将离开。而此时的秀米,却一门心思担心着自己身体里莫名其妙流出的血。一个女孩开始了对自己身体的探索,这个探索的过程细致而有趣。那种经由恐惧、羞愧、躲藏、担忧,最终得到成熟女性点播喜出望外的经历,不论男女,都是我们身体和心灵成熟过程中跳不过去的门槛。这样两件人生大事,同时发生,父亲给予的精神支持和引领突然消失,而身体的发育和自我意识的觉察如期而至。这熟悉的设定和困境,每个人不是都经历过么?

父亲离开,另一个男性角色接踵而至。他像父亲么?他成熟得让人讨厌么?他深谙男女之事可我在他眼里会不同么?他接续着父亲的某种人生理想却也同样神秘难懂么?书中有一小段秀米和这个男人的互动,有趣而令人深思。

留的残荷听雨声

张季元见秀米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忽然来了兴致,问道:“玉溪生诗中有吟咏荷花之句,堪称秒绝,你可记得?”

这原是《石头记》中黛玉问香菱的话。看来这小胡子还有点酸。秀米真是不愿搭理他,便懒懒地答道:“莫非是‘留的残荷听雨声’吗?”

不料,张季元摇了摇头,笑道:“你把我当成林妹妹了。”

那表哥喜欢哪一句?”

芙蓉塘外有轻雷。”张季元道。

听他这一说,秀米忽然想起小时候,她父亲带她去村外野塘挖莲时的情景,心里突然充满了一种空寂之感。父亲爱莲成癖,夏天时,他的书桌上总是摆着一盆小小的碗莲,以作清供。她还隐隐记得花朵是深红色的,艳若春桃,半敛含羞,父亲叫它“一捻红”。有时他也会将花瓣捣碎,制成印泥。

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总会遇到那个像极了父亲或者母亲的人,是他们找到了我们,还是我们义无反顾的要找到他们,亦或者说我们一直在寻找心中的那个父母。

秀米遇到了,这个男人激起了她心中对情感、对性、对克制和忍耐的迷思。同时,这个男人也传给了她对人生、对理想、对家国变革的模糊想象。男人用适可而止的结束和义无反顾的赴死告诉秀米人生的残酷,而男人留下的日记和金蝉,也为秀米揭示了男女感情和人生理想的相互缠绕。

故事激烈的发展着,花家舍是桃花源还是恶梦,无法分辨。湖心岛上经历的种种,是一场梦还是真实的体验,并不需要答案。在这里,一切善恶对错都是相互转化的。一个人可以为了心中所谓的理想烧杀抢掠;对一个人的念念不忘最终变成狭隘的占有;超越世俗界限的爱情可以让人生死相守;连接每家每户的长廊和水流却消融不了人与人之间的猜忌和恐惧。最终,花家舍中进行的实验失败了,改造出来的桃花源丧失了人性原本的善良。秀米被抢到花家舍,最终,以女人、姐姐、革命者的形态,开始另一种流浪。

逐水之源若有光,忽逢桃花源

对秀米回到家乡的那一段漫长的描写我非常喜欢,尤其喜欢那时她的名字“校长”。这时候的秀米身上已经没有了明显的性别特征,她搞改革、修水渠、倡议放足、成立地方自治会,甚至想办法在自家的宅院里转运枪支。她在自己的家乡开始了新一轮的实验,最终,她办学校,成为校长。整个过程痛快也痛苦,她与自己的孩子保持着最远的距离,直到孩子因为她而无辜死去,她也只能用滴在孩子脸上的雪水去纪念他。这时候她身上的角色复杂而冷峻,她过人的容貌也未能为她增添一份女性的柔情。最终她入狱,拒绝与任何相熟的人延续联系,她不再开口说话,她为自己的实验和迷失禁声。

我想,最吸引人的该是秀米对自己的认识和掌控。她曾经一味执着于自己的决定,寻找生活的挑战,通过各种手段改变他人。而失败过后,失去一切,一路乞讨重回老宅,回归简单的田园生活。那时,她开始种植花卉,观察时间在身边的流逝,对人生的感悟也进入到平静祥和的状态。改变,也开始进入自我内心的最深处。

读完整本书,越到后面越觉得秀米是个没有性别的人,或许我们每个人都被社会贴上了太多性别标签。就连我今天写下的这些文字,也是因为我自己有着先入为主的性别设定,仅仅用他和她来分辨一个人,将性别拿出来讨论,或许就是一种偏见。

读完《人面桃花》,我最初的那个问题似乎迎刃而解了。或许根本就没有男性女性作家的区别,也不存在男性角色女性角色的差异。人性需要面对的问题,你我都必将经历,无论是自我的成熟、自我的否定、自我的迷失,还是他人的爱恋、他人的伤害、他人的包容。我们都是一个集合体,都是矛盾的共生体,都将在阴阳的相互转化中,寻到自己的桃花源。

江南三部曲:格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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