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树压春
深夜路灯微弱的光晕如银丝洒落在村道的树枝上。泛翠的倒柳,苍翠的松柏,碧绿的马莲草被路灯的光晕折射的残光烫出了银色的雕塑。
平日夜里我开门之后急匆匆躲进院子里,仿佛院子后面的树林中随时有只野兽要咆哮的冲出来吞噬掉我。今日月亮也温柔的躲进云层中,周围一切都在春风的歌谣中沉睡。这一切也使我心中如佛光普照般的平静,深夜两点我站在院口像许久未归的游子饱含深情目视着巷口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在农村,一切微不足道的死物都包含着一种情感。有故人蹲过的石砖,有逝者扶过的柳树,就是小院中四方的天空也充满着无限的叹息。就在我要回到院中时被邻居院口的一株小树吸引了目过,深夜中借着微弱的灯光我恍惚间以为它是一株梧桐树。树杆紧凑而又细微,枝头光秃秃的放佛要刺破天空。树腰上散发着如珍珠般的光点,我疑惑这个季节梧桐树还在吐芽并不会如此茂盛,那么覆盖它躯体的是什么神秘的银光,我并未上前仔细端详回到屋中。
竖日,一缕缕春日闪烁的金光又替代了夜晚的银光给院落周边镀上一层层金光,熠熠生辉如佛祖身边的生命之光。这时我才注意到邻居院口是一株梨树,树腰盛开了一层层白色的花骨朵,花层并不繁盛,只是鳞次栉比的勉强盖住了梨树细长的树腰。如果去形容就如同影视中芊芊娇弱的舞女挥舞着白色的巾拂,依旧是光秃秃的枝干想要刺破院墙伸到空中摘一朵云彩。就是院墙依靠的彩色花圈也被它掩盖了光彩,这种环境中白色的花骨朵也被寄托了无限哀伤。邻居的葬礼悄无声息,父亲和几位村中的乡亲为孤寡的邻居简单置办了几个花圈,和以往不同这场简单的丧事并未听到哭声,也没有冥币燃烧的香灰味。
上个月初我还在巷中看到邻居蹲在院门口,腹部的疼痛使他头深深垂在双腿上。一缕暖阳射在他的身上,被深深的拉出一个孤独的影子,我疑惑阳光仿佛未给他温暖。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已经隔离两个世界。我对他孤独的身影影响很深,他时常坐在巷子的柳树下沉思,夏天细长的柳枝垂在他的头顶,如同一节枯木重新长出枝叶散发着生命的活力,或许巷子中的每一块石板和每一层路基都有他坐过的印子。他的衣服纤维深处定有巷子中产生的泥香。如今这一切都似曾于他毫无存在,正如他丝毫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中。孤独的人就是离去也是孤独的,阳光和他没有牵绊,空气和他没有寄宿。只有这一株消瘦的梨树绽放着几层花骨朵祭奠他的离世。我也始终没有勇气走进他遗留的院落中双手合十为他默默祷告,生命就是这样在万物复苏,色彩绽放的春日带走一个被孤独折磨的故人,万幸有一整个春日为他送行,有一株梨树在深夜悄悄绽放祭奠他的身影。或许在他坐在巷子的无数个春秋沉思中以冥想和梨树,柳树探讨生命的意义。
一株梨树压住了整个春日的光辉,纪念祭奠永比生命的踊跃更有深意。消逝的生命又以一种色彩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