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的“五味”
春节假期参加了两场同学会。散后到家已是夜深人静,泡上一壶陈年普洱,独坐慢饮,忽而叹息,忽而发呆,忽而又笑起来。
回忆如滕蔓缠绕,各种况味像发酵的啤酒,麦芽的香气混合着甘爽的苦涩,青春亦如那杯中的泡沫。灯光下一张张面孔从陌生到熟悉,看久了,仿佛都坐在教室里,只等有人喊一声“起立”。
老了,无可奈何地老了,将来还会更老。时间把棱角磨成圆滑,把轻狂磨成持重,把朝气磨成温柔,把理想……莫谈理想吧,那已是下一代的事情。
茶味转淡,思绪渐浓。从感情的缝隙中暼见另一种意味,现实而有趣,遂提笔记之,名为“五味”。
一、 叫,不叫
同学会往往有热心的组织者,一般都是由班长或副班长担任,更正规的甚至还有秘书长。他的职责就是发起邀约,除了聚会的地点、时间,还要考虑通知的对象。除非是周年性的,比方“二十周年”“三十周年”,要求能来的尽量都来。其它聚会就要斟酌叫谁不叫谁了。
通常有几个考量:其一是日常交往的远近;其二是参加聚会的热心程度;其三是身份变化后对待同学们的态度。据说特别热衷于召集同学会的肯定都是混得有头有脸的,若果真如此,想必他是希望每个人都来吧,尤其是他曾经暗恋的那个人。
二、 去,不去
接到聚会通知每个人的反应不尽相同。有人或许窃喜,暗想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有的意兴阑珊,或许被以前的聚会伤到过;也有人犹豫不决,反复掂量参加的到底是哪些同学;还有人可能记得曾经的过节,始终未能释怀,决意不去;最令自己伤感的大概是近况不如人意的,想见见老同学叙叙旧情,但又怕提及自己的不堪,心下黯然,只好借故推脱。至于确实有事但又想法设法推掉拼命赶赴聚会现场的,可能是最值得交往的性情中人了。
三、 喝,不喝
参加聚会而不喝酒接近于“原罪”。以前还可以用开车挡酒,现在一来人人都有车,二来代驾服务周到体贴,再说不喝几乎是过不了关的。真能咬定了牙坚决不喝的,往往后半场也会有些失落,酒酣才能耳热,借着酒劲才好出口的话,清醒的人怕是融不进这高潮了。人生难得几回醉,要醉就在同学会。来了确有苦衷不能喝酒的或许比一想到要喝酒干脆不来的还是好一些。其实,即使滴酒不沾,在回味往事的笑谈中也是醺醺然了。
四、 问,不问
同学会的话题主要是“过去式”,互相的称谓都是“外号”,最能引起共鸣的是彼此的糗事,有时一句话全场哄堂大笑,这种默契外人是无法参与的。当有人活灵活现的把某件事的细节讲述出来,大家仿佛都回到了从前,有人微笑不语,有人泪眼朦胧。不过,还是会有一只小猫在心里抓挠,忍不住要问点什么。多半不是出于功利,而是好奇。比如近况如何?孩子怎样?直接问挣钱多少、房子多大的“冒失鬼”,在这个年龄已经绝迹了。有趣的是几乎没有人会问及对方的配偶,除非是修成正果的“同学恋”。或许有人一直在等着被问,实在没人问憋急了自己说出来总觉得不太过瘾。
五、 说,不说
老同学的亲缘于初相识的纯。最不受同学们待见的大概就是夸夸其谈和自吹自擂了。顶着头衔、戴着面具、端着架子坐在同学们中间,高谈事业之辉煌,阔论人生之境界,要么是习惯了如此,要么是弄错了场合。其实大家心里都在想:“谁不知道谁,装什么呀!”直到有人按耐不住,几句话扔过去,那人才清醒过来,赶忙收了功气氛才恢复正常。同学会是少有的可以恢复本来面目的地方,把心彻底放平,寻回失落的自己,踏着青草茵茵的校园小径,伴着纷纷坠落的音符,说着多彩多姿的梦想,如此,同学会便是一次疗愈的盛宴。
茶味接近全无,已臻无味之味。必在此地,渐入人生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