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美味（一）

（一）

中国，西南地区，深山之中的村落。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有一家人围坐在火堆旁边，商议着一个年轻人的未来。

早已是寒冬，山谷里的风似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奔驰着。从破烂不堪的窗户穿过，刮进屋里，火苗也跟着受惊，四处飘动。头顶上，一根细绳的末端是一颗发着昏亮光芒的电灯泡，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贡献着自己的光亮。

全家人此刻都沉默不语，埋着头。阿亮，中等个子，身体健硕，眉毛浓密，好似泼了墨。但他身着满是补丁的旧棉袄，脚蹬一双胶鞋。他右手拿着火钳拨弄着柴火。两眼无神地盯着火苗，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年之前，阿亮的儿时伙伴都回到村中与自己的家人团聚，他们都是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了。看样子，他们在外面都赚到钱了，穿着夹克衫和能照出人影的黑皮鞋，还给他们的家人买了许多的新衣服，并且为家里还添置了彩电这样的“高端电器”。阿亮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内心是极度的不好受。家中就他一个儿子，父母拼命地赚钱供他读书，希望他走出大山，到外面的世界去，然而阿亮高考落榜了，全家人的希望都破灭了！阿亮为此哭了整整一天，但是不得不擦干泪水面对现实，思考接下来的路如何走。

阿亮儿时最好的朋友——婉丽，也是外出打工的代表，年前来找过阿亮。婉丽极力地抚慰阿亮高考失败的内心，并且鼓励他出去闯一闯。“作为一个男人，你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穷山沟吧，我希望你出去闯闯！”阿亮把这些话都听进了心里。婉丽还给阿亮讲了许多外面世界多姿多彩的事物，阿亮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阿亮和婉丽都心心相悦，彼此的内心都有着对方。但是由于婉丽父母的强力反对，他们不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过年后，外出务工的儿时好伙伴又收拾起行囊，告别父母及养育他们的故土，含着泪迈向远方。

阿亮送了婉丽一程有一程，依依不舍。婉丽含着泪书说道：“阿亮哥，你一定要来找我啊！我一直会等着你！”阿亮知道这句话的份量，直到婉丽的身影消失在天际，阿亮才迈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阿亮的脑海全都被外面的事物所占据，极力地渴望走出去，同时也是为了婉丽。

“啪……”阿亮发疯似地将火钳扔在地上，大声地朝着他的父母怒吼道：“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城市闯荡，难道就在这穷山沟呆一辈子吗？我已经毕业了，大学也是无望的了。难道要让我也和你们一样，靠种地为生吗？我一直和你们商量，但你们就是不吱声。爸……妈，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呀？”阿亮将沉重的木门一摔，扬长而去，木门的响声令人感到震撼，连邻居家的狗都汪汪地叫了起来。

阿亮的父亲抽着烟，紧跟着出来，一口连着一口，不说一句话，双眼望着愈行愈远的黑影。此时，阿亮的母亲早已满含泪水，只要一触发，就会如洪水决堤，冲泻而出。寒风继肆无忌惮地刮着，炉火依旧猛烈地燃烧着……

阿亮出门之后，来到山坡上的大槐树下。这里既是当初与婉丽玩耍的地方，又是送别她的地方。背靠树干，手里拿着一颗小石子玩弄着，两眼望着群山之外的远方。“不行，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去过城市人的生活，向他们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阿亮在心底默默地发誓，并顺手将那颗小石子扔了出去，它以抛物线的姿势坠落在树丛里。昏黄的灯光零散地分布在山沟里，天空中的月亮是那样的皎洁，星星是那么的明亮。

回来的路上，阿亮以为他的父母早已经睡了。但行至门前，屋里的灯依旧发着昏黄的光。推开门，刚才的火已经灭了！想必这灯是特地为我留的吧！阿亮径直走向了他的屋，顺势地倒在床上，胡乱地蹬掉沾满泥的胶鞋，拉过铺盖卷，捂着头，但并不能睡去。

这时隐约地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突然，一串急促的上锁声打破了夜的宁静。“亮子，你自己待一段时间吧！好好掂量掂量，不要胡思乱想。”从门外传来男性的劝告声。

“爹，你这是何苦呀？你把我锁在屋里，难道能锁我一辈子吗？我早晚都是要走的，你阻止不了我！”

“我只要发现你偷跑，我把你腿打断，不信你就试试看，一个忤逆种……唉……”

“来啊！你把我打死算了，一了白了！”阿亮情绪激动地回应道。

阿亮躺在木板床上，心中的怒火久久地不能平息，他得发泄出去。他用他的拳头狠狠地砸着床沿，咬着牙，目光中充满了愤怒。望了望四周，全都是土墙，唯一的一扇窗又高又小。与其说是窗户，还不如说是土墙上的一个洞。阿亮感到很绝望，他想逃出去，但是无能为力，那个洞实在是太高了！阿亮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如何出去。突然一个想法从脑海中闪现，对，就是衣柜。阿亮从床上跳起来，推动衣柜向那扇窗靠近，这是他唯一的希望。果不其然，他成功了！阿亮于是收拾了几件衣物，带上自己唯一的私房钱，从窗户一跃而出，父亲上的锁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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