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开放的花骨朵,美如一场小时候
青青的野葡萄/淡黄的小月亮/妈妈发愁了/怎么做果酱/我说/别加糖/在早晨的篱笆上/有一枚甜甜的/红太阳 ——顾城
越长大,却越胆小,最初怀着雄心壮志绘下的美好蓝图,失去了本身的吸引力,相反,它的未知性让我踌躇不定,慌乱之中,我抓紧身边一切熟悉的事物,借此获得些微的安全感,也想寻得曾经的所有旧物,企图回到那个温暖的港湾,那个无忧无虑,笑声连连的小时候……
剪一朵窗花,回到热气腾腾的新年
冬至一到,新年的脚步就迈得特别大。于是,所有人,像是私下里约好了似的,开始打扫屋子,缝制新衣,准备过年了。
母亲一贯心灵手巧,把燕子、蝴蝶、鲤鱼生动的影子剪下来,蘸上香甜的米粥,贴在窗户内侧,教它们亲近炉火,远离肃杀的冰凌。它们和母亲讨论一场风雪的悲欢,和父亲交流裹在大雪棉被里的种子,和慵懒的猫咪一起,计算春天的距离。
夜里迷迷糊糊睡醒,听见它们在窃窃私语,我竖起耳朵凑上前去,偷来了它们的小秘密:
冬天悄悄告诉我:
你们要穿的厚厚的,
在冰天雪地里摔上一跤,
然后委屈的想哭又不敢哭,
这样才叫过冬啊。
你要是不哭,我就用雪拥抱你。
你要是哭了,我就用寒冷冻住你的眼泪,
不让它掉到雪上。
因为,
你的眼泪是热的,
会烫到我。
你融化我,
我就不再是冬天了。
拾一瓣茉莉,回到姹紫嫣红的花季
结冰的湖面伸个懒腰,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撑裂了,伤口越来越大,汩汩清流划着圈儿层层荡开。这事儿被好打听的小鸟偷听了去,漫山遍野就传开了。
花朵从遥远的地方赶来,生怕被谁抢占了先机,争先恐后地站满了枝头,然后深情款款地绽放。一朵,一朵,一朵,好像在给谁写情书。绵延的花树,坠着冉冉的彩云,一排一排铺着,通向很远很远的地方。风一来,像是给树挠痒痒似的,笑得花枝乱颤,掉落的花瓣堆砌如雪.
我在花树下,伴着春风沉沉睡去。喜鹊卖弄着金子般的唱腔,叫不醒我,小小的花蛇用温热的信子舔我沾满春泥的脚丫,也叫不醒我,就连远在天空里恍惚一个尖嫩的嗓子唤我的乳名,我也不醒来。因为,我做了一个梦,一个芳香四溢的梦。
摇一把蒲扇,回到流萤飞舞的老街
约是傍晚时分,暑热慢慢退去,老街开始热闹起来。人们把自来水泼在自家门前,冷水吸走地砖里最后一丝热气,蒸发散开来。这时候,街坊邻居都搬出小凳子和小桌子,各式各样的家常菜摆上桌,一条街就像一个美食展。各家孩子穿梭其间,好不欢乐!
等天渐渐暗淡下来,抬眼就能望见明月高悬,旁边缀着数不清的星星,一闪一闪。正如地上的人一样,老爷爷老奶奶身边总是围绕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老爷爷手舞足蹈,抑扬顿挫地讲“林教头风雪山神庙”,老奶奶则慢悠悠摇一把蒲扇,娓娓道来牛郎织女的故事,之后还教我们背诗,晃着一群小脑袋,和着阵阵蝉鸣:“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巷子口的路灯坏了,黑暗里的萤火虫,扑闪着,宛如天上的繁星,星星点点地散落。远处传来聒噪的蛙鸣,高一声,低一声,乐此不疲。不经意间我听见“咔嗒”一声,也许是谁家夜来香在黑夜里孤注一掷绽放的声音。
挥一把镰刀,回到麦浪翻滚的田野
秋风应该是金色的,不然为什么只要它一吹,整个田野就变得金灿灿了呢?
父亲们提上一两把镰刀,戴上草帽,把腰一弯,就隐没在麦田里了,跟变魔术一样。麻雀停在稻草人肩上说悄悄话,可每当孩子们一跑过去,它就急忙飞走了,呆呆的稻草人也只字不提,可不气人嘛!
一个追追打打闹闹的下午过去,父亲也逐渐露了身影。再往边上一看,嗬!好大一捆麦子!看来今年又能过个好年了。
太阳沉下山了,我坐在板车上,倚着金黄的麦子,看天边被太阳烧的火红的云霞,一块深一块浅的。有的大红,有的粉红,还有的金黄。大红的像熊熊的烈火,粉红的像桃花,金黄的像层层的麦田。
回到家,正好看见母亲坐在灶口前,扯着黄昏的霞帔,微微打了个盹儿。
如果把童年再放映一遍,我们一定会先大笑,然后放声痛哭,最后挂着泪,微笑着睡去。
那时,我们光着脚丫追太阳,放声高歌叫月亮,憋足气力大喊一声,星星都被震得抖三抖。
那时,我们吃一毛钱一支的冰棍儿,喝二毛五一瓶的汽水,尝一块钱十根的牛轧糖。
那时,我们把鞭炮里的火药粉围成一个圈,火柴一点“嗖”一下,整个圈圈都燃亮,整片天空都羞红了脸。
然而,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一恍惚一出神之间,物转星移。我寻遍泛黄的老照片和已经积灰的旧物,却寻不到,通往它们所承载的旧时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