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取一个长篇中的一小段,充数

2022-11-01  本文已影响0人  天润麓林

   

街角

也许这不是凑巧。但在这样心情糟糕的时候见到他,真也不算有缘。他就这样掮着一个普通的布口袋再次出现在她面前。“茶倌!来续个水!”他一双鹰隼似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别在裤腰里的那支枪仍带着。他们已经抿完了头道茶水,两人的谈话比较第一次融和了许多,也就深入了许多。这个人就坐在她——秦玉珍的对面,还是那样的语气,还是那一副嘴脸。是不是干着那种职业、有着那种信仰的人都是那样?秦玉珍就想到自己的曾经,那时候她还叫秦二花,那时候的意志坚决,神情飞扬,生活是如此火红,青春是那样少年。在那样一个战斗集体里,每个人都是朝气蓬勃,活得自在。秦玉珍望着面前年轻的茶倌,看他有力的手挽着茶壶,一缕茶水款款续进桌上的碗里,却未溅出半分的水花。她眼前浮现出莽苍的群山,浮现出战友的身影、战斗的火光。宋菊娃、刘玉可,还有那个使她有着清新记忆的黄成哥,更还有令人心肝俱碎的父母亲,一幕幕地在面前晃动。刹那间,她的眼帘里泛上来泪花,泪花在眼眶里转动。那人清楚地看在眼里,但泪花没有流出来,秦玉珍就抑制住了。那人不由暗暗赞叹。

楼头

事情发生在刚刚处理王姓商人不久,一位与她家关系不错的客商,经常和他们做生意的。那天在结完一笔业务的帐项之后,忽然神秘但又泰然自若的递给她一封信,并嘱她回家在无人的时候打开看看。她似乎心有灵犀,想可能又有什么事情找上门的时候,就点了点头,回到家打开那信笺。她从头至尾地细看一遍,又看一遍。直看得她的手就抖起来,信笺落在地上。那一晚上她没有睡好觉,不过第二天还是认真地梳妆打扮一番,按照信上说的,到一个地点去见她曾经最熟悉的上级,她叫过红军姐姐、带她进了革命队伍的那个文艺演出队长。

想起队长,红军宣传队里的情景在她眼前一下子浮现。

可是她没有见到她最为信赖的队长,见到的是一个男人。男人穿着很讲究的衣服,身材瘦削,神情萎顿,但一双眼睛却像刀子一样,放着冷冽的光。她急切地询问队长的下落,男人重重地说出一句:她死了!她一下愣住,就再也没有说话。男人详细地给她讲了队长在川西一场战斗中壮烈牺牲的经过,那一场战斗和长征路上红军所有的战斗一样,在击毙无数敌人之后,她们的队长在救护伤员的阵地上被一排机枪子弹射中,胸口溢出的鲜血染红脚下的碧草,浸润了草下的黄土地,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对着天空,死也不曾瞑目。男人说队长就是他的爱人,他们结婚已很多年,但从来都是聚少离多,后来终于归并到一起,享受了小家庭的温馨,但很快她就永远地离开。男人说到后来,他的语音就显得十分苍老和冷峻,像一颗冰冷的东西横格在秦玉珍的心间,久久没有化开。男人说他的爱人,这也就是秦二花的队长,在生前跟他详细地讲过秦二花,讲过这个优秀的女红军战士,大巴山坚强的女儿。秦玉珍听着,只是抿着嘴唇笑了一笑,既没有显示出激动,也没有无任何感觉的无动于衷。时间在无情的流逝,昔日的秦二花已经成了现在的秦玉珍,或是秦芳。她无须为谁负责,当然也就不用为秦二花负责。因此,当她和那个人近乎沉默地坐了许久之后,她不失礼貌地与他道别,然后出得门来,叫了一辆豪华的黄包车,施施然离开。过了不久,他们再一次见面,但她的心智就显得更为成熟。尽管那个人说以后的工作不是让她再拿起武器,又到战场上去拼杀。

街区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当她们兄妹俩在敌人的疯狂追捕中,于荒凉的野地里左躲右闪,如兔子一般四处奔逃的时候,一颗急切的心多么渴望着能与战友们相逢,回到熟悉的革命阵营,继续冲锋陷阵,随时准备着为伟大而崇高的事业牺牲自己。但命运却偏偏把他们隔开,让他们痛苦地走上另一条人生之路。无数个白天和夜晚,她为将要放弃自己所认定的事业和所走的道路,在床上辗转反侧,泪沾衣衫。

岁月无情地磨掉了曾经,无论激情还是跌宕,都已成为过往。

明亮的油纱灯下,秦玉珍面容平静。在对方有些失望且惋惜的眼神里,她看到了他对自己的不满。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沉着地从她身后精致的小包里拿出来两码沉甸甸的东西,纸裹着,布包着,双手庄重地递过来,眼帘里映现出真诚,说秦二花如今拿出的这点财产,没别的意思,算是对革命、对战友的一点表示,尽自己的一份心,希望组织能够收纳。秦二花说到这里,嘴唇微微地有些颤抖,眼帘内蓦地涌上来泪花。

这一份价值不菲的东西,那个人一边摇着头,一边捧出来,放在桌子上。向他的战友讲了秦二花的意思,同时也说了他的意思。另一个人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从桌子上取出一枚,手指头弹了弹,又对着它吹一口气,放在耳边听了听,听它发出嗡嗡的声音。这时坐在上首的另一个人,支起身子,严肃地说了话:那她已经表明态度,就是说,不回来了。不回来就是叛变,这对我们就很危险,要不要,嗯?他作了个手势,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要不要配治她?免得后患!不,第一个人摇摇头:算了吧,她不会是那种人的。她给的这些钱,算是作革命的经费,也是真心。我已经给她打过招呼,从此闭住嘴巴,井水不犯河水,两清。于是大家沉默一阵,开始另一个议题。天快黑的时候,几个人才戴了桌上的帽子,零零碎碎从房子里走出来,裹紧衣服,迎着冬天的寒风吹来的雪粒子,人影象幽灵一般,消失在古城的街头。

古城的街头,那般寂寥而沉重。

此后,秦二花在不同的场合,也偶尔看到过那个人的身影,但彼此再没有递过来相关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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