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眼里的世界（十）

“狗日的，这次要是再不在我就把他的店给砸了！”老爹挥动着双臂，走在湖城的一条偏僻小巷里，愤怒之情溢于言表，长发和胡子迎着风飘向两边。用粟栗的话说就是“活像只快乐奔跑的狮子狗”，不过他当时这么说的时候可被老爹好生痛揍了一顿。

此时已是深夜，街道异常冷清，屋檐积水滴落的声音流进晚风，黑暗在云层的遮蔽下显得更为浓郁。往日的湖城都会有值哨的巡逻兵，不过这几天常驻卫队却突然消失了。。市民们众说纷纭，有的说打仗去了，有的说替国王寻宝去了，但知道真相的人屈指可数。

“哼，这是要累死老头子我，还好那些卫兵不在。这可是第五次了，要是还不在……等……等着瞧！”老爹缓了缓，靠着墙，身子慢慢滑了下去，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摸了摸脸上的几道疤，手哆嗦着，哭了出来，“就剩我一个老不死了，要是……”

虚空中伸出了一只手，递给老爹一条毛巾。老爹刚接过毛巾，那手便消失了。

“别把鼻涕擦上去了，我还要洗脸的。”

听到这句话，老爹瞬间破涕为笑，他扶着墙站起身，小跑起来，“他娘的，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求求你以后别用这一招了，我已经受够了。”

老爹远远便望见了那个名为“修”的店，反复确认多次后，他推开了门。

屋子并不大，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有停摆的摆钟、断了条腿的椅子、断了把的水壶，甚至还有裂成两半的锅。

屋子的另一头坐着一个人，他正在修理桌上的怀表。这人留着光头，脸上的面具遮住了五官。他缠着纱布的手此时正飞快地舞动着，一个个零件被仔细挑出，又被小心翼翼地安回。

老爹瞄了一眼，撇了撇嘴，转身去看屋子里的其他东西。

“别乱动，我敬爱的船长，都是客人的东西。”面具人提醒道，他的声音呈中性，让人分辨不出男女。

“所以你什么时候弄完？我亲爱的大副。”老爹有点不耐烦。

“你很急吗？”面具人拿起下一只怀表，不紧不慢地问道，接着继续舞动起双手。

“救命的事，你说急不急？”老爹没好气地说道，“就你这样四天的活计都拖到一天做的懒鬼懂个屁！”

老爹挖苦的话语并没有让面具人产生丝毫的情绪波动，“救谁？”

“当然是我那两个苦命的孩子啊！”老爹故作可怜样，顺便吸了一下鼻涕，他知道面具人肯定会帮他。

短暂的沉默后，面具人放下了手中的怀表，他站起身，答道，“那你要失望了，你要的东西，我暂时没有。”

“……”老爹皱了皱眉。

“不过来我这你大可当心，”面具人脱下工作服，露出了上半身，他的身体并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由一条条缠绕在一起的黑色蠕虫盘绕而成，“当初我和你一起救了他们，如今也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怎么救？”老爹递出毛巾，“除了……”

“还记得以前你怎么救我的吗？”面具人接过毛巾，指了指自己的脸，随后拿起堆在一旁的衣服，开始穿了起来，“百年前的你，可不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

“我有点忘记了，是不是……嗯……”老爹摇了摇头，他已经想不起来百年前他是如何救活奄奄一息的大副的。

换好衣服的面具人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他一脚踢开工作台，地下露出了一片白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老爹试着用手指去戳白色物体。

“小心！”面具人大声制止了他。

老爹吓得马上缩回了手。

“哈哈哈哈哈！”面具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拎起老爹，跳进了白色物体之中。

老爹感到自己正在白色物体中飞速下降，不一会他们便离开了那一片茫茫的白色。老爹这才发现那些白色的东西是云朵，他们的正下方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大海。

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艘巨大的海船正缓缓驶来。

“好你个大副，我们是不是又来早了？”老爹拍了拍面具人的光头。

“好像是的。”面具人说完的下一瞬间，两人便掉进了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