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之任大小姐的爱情观
两三年前读的《笑傲江湖》了,当时连着读了三遍。之后一直想写一下盈盈,可总不知道从哪里下笔。近来无事,无意间又想起了这位美好的女子,想着,那就勉强写写吧。还是像之前那样,先从书中摘录几处文本,然后据此聊聊自己的想法。大概是跟盈盈对待爱情的态度相关的。
01.
任我行转过头来,向盈盈低声道:“你到对面去。”盈盈明白父亲的意思,他是怕令狐冲顾念昔日师门之恩,这一场比试要故意相让。他叫自己到对面去,是要令狐冲见到自己之后,想到自己待他的情意,便会出力取胜。她轻轻嗯了一声,却不移动脚步。
过了片刻,任我行见令狐冲不住后退,更是焦急,又向盈盈道:“到前面去。”盈盈仍是不动,连“嗯”的那一声也不答应。她心中在想:“我待你如何,你早已知道。你如以我为重,决意救我下山,你自会取胜。你如以师父为重,我便是拉住你衣袖哀哀求告,也是无用。我何必站到你的面前来提醒你?”深觉两情相悦,贵乎自然,倘要自己有所示意之后,令狐冲再为自己打算,那可无味之极了。
盈盈何等聪慧,自然能够明白父亲的用意。可在她看来,这不是她想要的爱情的样子。她把选择权完全地交给了令狐冲,不愿意做任何的干预。她固执地认定,真挚的感情,不需要通过任何的明示或暗示来促使它成长。她在赌,赌的是令狐冲历经挣扎后所选择的会是自己。但这又跟赌不太一样。赌徒会用尽所有的伎俩去拼一个他最想看到的结果。但盈盈不是。她的筹码早已在她身负令狐冲上少林的时候一次性押上了(但她为令狐冲所付出的,从来不是为了赢取他的感情),此外她再没有别的手段。她不勉强,不争竞;她也会紧张,却不会心急火燎。“两情相悦,贵乎自然”,这是对任大小姐爱情观的最好写照。这是她高贵的骄傲。
所幸的是,盈盈赌赢了。那个为师门所不容的无形浪子终究是没有负她。
可是,如果令狐冲最终选择的是重上华山呢?盈盈会怎么样?我想,她肯定会失望、会悲痛,但不会被怨恨刺伤。因为她没有强求过,没有。她当然憧憬美好的爱情,也在努力地去追寻它,但她从来没有让爱情(或者说对爱情的向往)成为对自己的羁绊。得之也好,失之也罢,无论结果如何,我自淡然。这便是我所欣赏的盈盈。
02.
令狐冲一惊,这才想起盈盈便在身边,自己对小师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当然都给她瞧在眼里了,不由得脸上一阵发热。只见盈盈倚在封禅台的一角,似在打盹,心想:“只盼她是睡着了才好。”但盈盈如此精细,怎会在这当儿睡着?令狐冲这么想,明知是自己欺骗自己,讪讪的想找几句话来跟她说,却又不知说甚么好。
封禅台旁,令狐冲因为小师妹的缘故失魂落魄,对这一切,盈盈当然是看在了眼里。可是,她却装作睡着了,尽管这个伪装看起来是那样的明显、那样的笨拙。也许,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从她决意要去追随令狐冲的那一刻开始,她大概已经准备好要去承受所有的艰难了。她知道横亘在令狐冲和她之间的,除了正邪之分、师门之谊,还有岳灵珊投射在令狐冲心间的褪不去的身影。前两道坎,令狐冲已经有意或无意地跨过去了,剩下的那一道,或许他还需要时间,或许他永远也不可能过得去。既然已经做出了抉择,既然已经计算过前路的艰辛,那么无论遇见什么,盈盈都需要去接受、去面对。封禅台旁,众人皆醒我独醉,盈盈是在忠于自己最开始所做出的选择。
诚然还有另一面,那便是盈盈不想让令狐冲觉得难堪。但这个不能作为解释盈盈举动的理由,更多的,是盈盈决定自我牺牲以后的锦上添花。再想深一层,在最不可能睡着的时候打盹,这或许也是盈盈用来遮掩自己哀伤的伪装。她是在乎的。
03.
盈盈道:“你率领群豪攻打少林寺,我虽然感激,可也没此刻欢喜。倘若我是你的好朋友,陷身少林寺中,你为了江湖上的义气,也会奋不顾身前来救我。可是这时候你只想到我,没想到你小师妹……”
她提到“你小师妹”四字,令狐冲全身一震,脱口而出:“啊哟,咱们快些赶去!”
盈盈轻轻的道:“直到此刻我才相信,在你心中,你终于是念着我多些,念着你小师妹少些。”她轻拉缰绳,转过骡头,骡车从湖畔回上了大路,扬鞭一击,骡子快跑起来。
盈盈一直都是在乎的。只是,她把这一份在乎深深地藏了起来。在对待感情的事上,自始至终,她的理性都占据着上风。她从容地面对着令狐冲在岳灵珊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失态。每一次,她都表现得那样的隐忍,那样的克制。每一次的应对,都是那样的淡然,那样的无所谓。她用自己的理性约束住了自己的悲伤和冲动。
但理性终究不是完全独立的。她的伤痛,总会从她似是风轻云淡的神态举止中隐隐地渗透出来。她用一种最温和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情感。有时候,这种想要藏、却又不能完全藏起来的情感恰恰是最令人动容的,不是吗?
幸运的是,这一次,盈盈终于不需要再隐藏了。她已经能够确认自己在令狐冲心中的位置了。那一句轻轻的“直到此刻我才相信”,算是把她一直以来的“在乎”都宣泄了出来。盈盈,终究是等来了她所执着的爱情。
两情相悦,贵乎自然。这自然二字,最是难得。但这就是盈盈所认定的。所以她不强求,不冲动,只是安静地守候。她也会采取行动,但总是恰当的、不过分的。最后,金老爷子到底是让她等到了她所期望的爱情。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真是一个娴静而美好的女子。大抵世间的浓艳,总抵不过这半缕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