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

一、

宋辞喜欢上他是在十六岁，失去他也是在十六岁。

那是她人生中最斑驳绚烂的一段时光，也是后来不愿回忆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宋辞和他还都不懂爱和被爱。

二、

那路的起点谁能忘。

高中，是交杂这汗水和泪水，书本和试卷，拼搏和努力的一段特殊的青春印记。

人生中的任意其他阶段，都不曾像那时候一样重视分数和未来。对于宋辞和他这样的小城市的学习较为优秀的学生而言，高考就是人生的转折点，仿佛失去了这次机会一生都会万劫不复。

他是邻班的学生，坐在靠门的位置，每次宋辞从走廊经过就可以看见他。宋辞第一次了解他，是同学在那里“膜拜”他笔记的时候。那上边字迹清晰干净，内容完整准确，拿去复印就可以出一本《状元笔记》。文科笔记极多，上课难免疏漏，宋辞本是内向的性格也大胆地向他借来笔记拜读。

后来宋辞和他的交往渐渐多了起来，宋辞会很自然地拿走他的书和笔记，会向他请教问题，偶尔在食堂遇上的时候还会坐在一起吃饭。

他似乎也很关心宋辞，喜欢和宋辞一起讨论问题，学术上的交流却远没有宋辞的喜好和关于未来的计划谈得多。他渐渐知道了宋辞最喜欢的城市是上海，最喜欢的工作是编辑，闲了喜欢写诗和随笔。

那时候宋辞不曾想过他会喜欢自己，并且他的喜欢是那样的放肆大胆和残忍。

三、

我为你，提笔序，你倾城一笑不语。

当他喜欢宋辞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的时候，宋辞才后知后觉。宋辞本以为这不过也是大家无聊疲倦时候用来消遣的八卦，直到接到他的表白信。那上头字迹依旧好看，有些委屈地写道，“都说你心细如发，怎么对待感情就这样神经大条”。没有明确地表露爱意，宋辞看着那些字符只觉得晕晕乎乎云里雾里。

然后宋辞就听见了他站在身边，神情带着从未见过的紧张和局促，低着头问道：“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宋辞一向觉得自己不好看也不优秀，这是她第一次被表白，她不会熟络委婉地拒绝，也没有直白大胆接受的勇气，只能说句再想想。

那段日子，宋辞和他关系暧昧不明。

他每节课下了课就站在宋辞班级门口等着，有的时候会递上一封字字珠玑情感充沛地情书，宋辞便会收下。有时候会送上零食宋辞就会毫不留情地退回去。他便道，“怎么，把你喂胖些不好吗？这样别人就不会喜欢你，你就离不开我了。”宋辞就会回他，“我才不花别人的钱呢，这欠了债可是还不清的。而且也不要变胖，丑死了。”

四、

我也很想他，我们都一样。

宋辞清楚高中的时候不该被这些情爱耽误了学习的时间，就拒绝了他，原因是老套的不合适。他不甘地问哪里不合适，宋辞也只会说句都不合适。

宋辞写了一整张纸。四六体，骈散结合，一韵到底。那一张纸耗费了她多年积累，每一句都写着拒绝和决绝。不留情面又不讲道理。

在每一个劳累到极点的日子里，宋辞躺在床上，脑海里就会莫名浮现出他的样子和声音。那些过往不知何时起，就清晰地镌刻在宋辞的记忆里。就算她合上眼进到梦乡里，他也会像白天一样缠在宋辞身边，述说着少年时最简单纯洁的爱意。

宋辞有些烦躁，那些梦境直白地述说着她的喜欢。白天那些刻意地掩饰轻易地在夜晚消弭，变成丝丝缠绕的情愫，让宋辞有些透不过气来。

五、

故事的发生有很多意外。

后来的事情出乎意料又意料之中。宋辞并没有结束和他的联系，单纯地说着朋友关系，企图骗过别人，说服自己。老师知道后，对宋辞和他展开了很多场思想教育，从三皇五帝到马克思主义，那些堂而皇之的理论和真情实感的例字，在宋辞的脑海里逛了一圈，然后轻飘飘地消散了。

他开始变得有些焦躁，对待宋辞也开始有些不耐心，对她不清不楚的态度最是恼火。那些带着满腔爱意的情书也开始夹杂着暴躁和气愤，平时说话也会把宋辞的心戳成筛子。宋辞仿佛被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带着满满的爱意，想要奋不顾身地在一起；另一半被老师和父母的话语束缚，被对未来的期望一遍遍凌迟。

宋辞站在风口，听着老师一遍遍的劝解。宋辞第一次知道夏天夜晚的风是那样的刺骨。从那时起，她的腿就总是某明的在阴冷天气里针扎般细密地疼起来。

六、

不应该舍弃了，死心了，放手了，段念了。

他更加暴躁起来。开始了和宋辞无休止的吵架。他们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最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曾经的美好却像是一根刺，扎在心口上却又拔不下，只能生生忍者疼，忍者爱。

那是宋辞最愧疚的一天。宋辞趁像老师陈述了他们之间的一切点滴，从美好的开始到噩梦的结局。

从那以后，他不曾出现在宋辞的生活里。

甚至一年不曾出现在学校里。

宋辞不知道那段时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对她是爱还是恨。只知道再次看见他的时候已经是高三了。最初他不过是坐在教室里睡觉，后来高考迫在眉睫，他才有些从前的样子，像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学生。高二换的老师不明就里，说他从前不上心，现在就算是再努力也是事倍功半。

这话让宋辞心里颇为酸涩，她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男朋友，最后垂下头。

她不像从前那样看重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也终究是有了男朋友。

只是不是他。

七、

今生至此像个笑话一样，一切都随风。

最后，还是高考决定了他们的命运。宋辞看着自己的成绩，没有半分“好学生”的样子，后悔地哭了一夜。而原来更加优秀的他，最后成绩还不如宋辞。

高考后，宋辞和男朋友多次吵架，被身边所有人劝分手。最后拖延许久，在去大学的路上，结束了这段十一个月的荒唐恋爱。

上大学后，宋辞纠结很久还是打听了他的大学。那不过是家乡的一所鲜少被外人知道的学校，那是他曾经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的学校。最后也许是带着遗憾和怨怼，迈进了校门吧。

无从得知。

宋辞后来再想起总觉得男朋友或许并不爱她，而自己或许也并不爱这个她恋爱史中的初恋。

再谈起高中，他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宋辞把他归结为最愧疚的人，那段时光在宋辞的回忆里既是闪着光的染着绚丽色彩的，也是痛彻心扉抱憾终身的。

他不是白月光不是朱砂痣。

是心上疤。

八、

少年一瞬动心便是永远。

那个夏天，宋辞曾经写了一整张纸。四六体，骈散结合，一韵到底。那一张纸耗费了她多年积累，每一句都写着拒绝和决绝。不留情面又不讲道理。

后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偶然发现，宋辞觉得自己写的含糊不清，暧昧不明。

他永远不知道，宋辞曾经单纯又包含期许地在那后面写下过一句简单的话。

“如果高考后，你还爱我，那我们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