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 ▏(二)梅姐

2020-06-18  本文已影响0人  斯策

  “嘭!嘭!嘭!……”

  有人在踹墙?谁在踹墙?为什么要踹墙?

  “bang!”强烈的白光撞进来,一根根的银线剑一样的刺进眼里,我忍着剧 痛,捂着眼睛,听到有人喊:“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有人。”

  踹门的人扶起我,用身体替我挡着从外面侵进来的光。

  让我叫她梅姐。

  梅姐用布仔细地替我擦拭眼角,她说流了一些血,先不要睁开,她要去采些草药替我敷上,让我坐在墙角等她。

草药很凉,敷在眼皮上很舒服,只是绑在后脑勺用来固定的细布条很讨厌,勒得耳朵疼。梅姐总问我喜欢吃什么,想做些什么。我都没主意,所以她总做些不一样的饭菜,都是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梅姐说她在镇子里是中学老师,学生和我一样大,都是十三四岁。

她教我中学数学,几何、代数和简单的函数,高兴的时候还给我讲讲奥数。一讲起数学,梅姐的情绪都高涨得很,各种理论算法如江水滔滔。那时想数学可比白窗子要有趣一百倍那么多。

我不能看到白窗子的变化,猜想梅姐替我换了七次草药,每天换两次,那现在大约是第四个白天了。

稍晚,梅姐站在前面替我挡光,解开绑在我后脑勺的细布条,用水洗去粘在眼皮的草药。“央,睁眼看看,看得见么?”

小小的白窗子越来越大,直到满眼都是白窗子,都是没有边界的白窗子。

  “央,看这,一束阳光。”梅姐牵着我往更亮的没有边界的白窗子走。

  我看到一只手,伸出食指指着哪里,另外四个手指握在手心。那是我见到的第一只手,粉粉的,好像很软,有凸起的骨架,暗青的血管和一些折痕和纹路。梅姐说这只手总要拿着粉笔和尺子在和我同样年纪的小孩眼前挥舞。

 “是那束黄黄的光吗?它让灰尘也发光了,一闪一闪的,像萤火虫一样。”

 “就是这个,一束阳光,暖洋洋的阳光。”我伸出手想要隔断那束光的路径,它反而撞上了我的手心,满溢出去,滴落在梅姐的脚背上。

 “好暖。”

阳光来了两次,梅姐就回了镇子,她说她请的假到期了,跟我同年纪的孩子们在等她去上课。

  临走前她拉开那扇我一直以为是一面墙的门,说:“央,把梦做大一点,我相信你,你也可以相信自己。”

  梅姐几乎是拽着我跨出那扇门,我趔趔趄趄地来到屋子前的草坪上。

眼前的是另一个世界。开阔的天空浮着密密层层的云,像水蓝色的画布高高地盖在头顶上,远方有一座连一座的山,连成一条盘踞巨兽,青灰色的围成一个圈。往前是树,又高又尖,直往上耸立,但因为连成一片少了些尖刻多了分稳重的气势。和风经过,树林就沙沙沙地响,狂风经过,它们就呜呜呜地响。树林前伏了一个又一个小草坡,草坡上缀了稀稀落落的小花。我们站在其中一个山坡的高处,后面是我的屋子,跟树一样高,砖瓦都是暗沉的深色,和眼前这一片景色中显得十分突兀,十分奇怪。像圜一的名字一样,对比强烈。

  梅姐走后我把屋子的门最大地打开,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三面白色的墙,一个高高的小窗子,但是有一面墙变成了一扇可以打开就去外面的门。外面有天空、树林、山坡、小花还有暖暖的阳光。

  白天天很亮,经常都有阳光。晚上天很暗,头顶的画布会变成幽深的蓝色,经常会有星星,一闪一闪的,像飞不动的萤火虫。我想若是它们矮一点一定会被圜一抓走的。

晚上我还是会做梦,已经很少再梦到圜一和萤火虫,有时梦到梅姐的那只手在讲台上挥舞,有时什么也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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