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清明雪

2018-04-07  本文已影响60人  和韶关

太多事来不及

便匆匆离去

留下你我的遗憾

在岁月里

成了荒芜

从此

种下我的思念

长成你坟头的杂草

靠近黑暗中

沉睡的脸庞

焚香祭一段

流失的过往

烧沓黄纸

于火光中

燃起你眼中的希望

这人间的四月

天空飘落黑色的雪

来自灵魂的牵挂

不会融化

却一碰即粉碎

化成灰

在这人间

我身边 

   

清明雪

  似乎所有的清明节都是沉沉的阴天,倘若下得一场滂沱的大雨,倒也还能稍畅快点。但气候是不由人的,它偏积育着云,断续着雨,让心情更加难以收拾。在这遥远的城市,仰望天空,想象着家乡折黄纸的老人,升起的火焰,期待着黑色的雪花飘落。

  去年今日,临近高考。姑婆去世后,我第一次去到她的坟头祭拜。和她的儿孙一起拔草,上香,敬酒,跪拜磕头。我平静着不动声色,符合长大了的模样。思绪百转千绕,当额头扣在湿润的土壤上,嗅到青草汁的味道, 顿时心中泪如泉涌。我知道她就在这下面,但我触不到她。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祈盼扎根地下的小草 向她传递消息。我多想告诉她,我长大了,我很好,没有变成别人讨厌的模样。我想告诉她,初三一年赶成绩,我考上了一中;我想告诉她,我在高中有了很多朋友,也很讨老师喜欢;我想告诉她,我考试考过全班第一,运动会拿过3000米长跑和标枪金牌;我想告诉她,每年学校都会给我发好几本荣誉证书;我想告诉她……。哪怕这些对这个世界是微不足道的,我都想告诉她,让她开心,让她可以为我骄傲。

  印象中,姑婆很纤瘦,慈眉善目。她总是那么的柔和,轻轻地说话,轻轻地行动,在我成长的岁月中,极少再见到对世界如此温柔的人。

    因计划生育政策,我出生就被送给别人寄养,近一岁时,姑婆接过来代养,我记事大概从这里起。我记得我们生活的房子,从大门入,过厅堂的拱门,有一个长方形的小院子,院子里空荡荡的,边沿是一条浅浅的水沟。每天晚上,睡到半夜,姑婆怕我饿了,便将我摇醒,塞一瓶娃哈哈AD钙到我嘴里,我吸吮着又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姑婆又将我抱起来,对着院子嘘尿,我睁着惺忪的睡眼,瞥见了天空中明亮的繁星。白天,姑婆抱着我,走过石桥,桥上有人和他打招呼,夸我长的好,她笑得比阳光灿烂。继续向前,街道里弥漫着浓郁的饼香,有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这些在长大后都消失了,只有我无数次的徘徊。

  姑婆教我走路,扶住我站稳后,走出两三米的距离,然后拿着小玩具摆弄,又张开双臂,欢快的呼唤我,我并不太懂他说的那么多话,只想过去和她一起玩,然后蹒跚着投入她的怀抱,我们就一起很开心的笑。姑婆 听闻有人偷小孩,上厕所也要带着我,我说臭,于是她用绳子一边系着我的手,一边系着她的手,如果绳子突然被拉紧,她就立刻冲出来。有次她上厕所,不时的叫我一声,我就答应一声,觉得无聊,就在地上逗蚂蚁,无意中牵直了绳子,她猛的开门,冲过来抱住我,看了看四周,整个人才放松下来,摸着我的头说吓死她了。

  那时候,我简单的小脑袋从来不曾想过,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生活在那个房子里,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爸爸妈妈。两岁多,回归本家后,我有了许多的亲人,但他们一撑我的腋下将我抱起,我便扭动身子挣脱了出去。我有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姑姑,却没有了安全感。家庭里有打骂,有责怪,有偏心,而我失去了最温暖的依靠。以后的生活里,姑婆成了外人,藏进了心底。

  成长是漫长的故事,我变得愈发倔强、坚硬,我学会了伪装、伤害,越来越讨人厌恶,也被自己厌恶。上初一时,几乎每天都和父母争吵,不愿读书,打架斗殴,逃课,和老师动手。辍学后,在别人眼里我已然是一个社会垃圾,亲人也都小心翼翼的回避着我。有几次在路上遇见了姑婆,我低下头,她拉起我的手,摸了摸我的后脑勺,叫我要听话,要好好学习,依旧那么温暖柔和。我多想抱着她,哭出心里所有的委屈,但我已带上了太多的面具。

  有一天,在奶奶家,姑婆来访,和奶奶聊了许久,离去后,奶奶说姑婆得了癌,要做手术了。我还不懂癌的概念,只觉得她和平时无差,祈祷她平安。几个月后,爸爸突然对我说,姑婆要不行了,明早带你去看她。那天早晨,泛着白雾,寒风格外的刺骨,和摩托发动机的声音一起让人麻木。我没了知觉般的下车,行走,站立在姑婆祖屋的土房门不敢推开。爸爸率先推门而入,我跨过高高的门槛,整个画面便定格在了脑海。小小的房间里放着一张床,床上是姑婆的儿女及孙子,她的女儿坐在床边抱着她,灯泡发出昏黄的光线,映照在土砖上,仿佛凝固的沉默。我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走近她,儿女轻靠在她的耳边说:“超超来了”,他低垂的眼皮颤抖着想要抬起来看看我,头也挣扎着对着我,我看见了 她翻白的眼珠,然后头无力的垂下去摇晃了两下。我赶紧上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如同干枯的树枝,平常的衣袖已显得太过空旷。我望向她的脸,帽子拢住了光秃的头顶,深陷的眼眶和两腮,仿佛穿上了不合身的皮肤的骷髅。我叫了一声“姑婆”,张着嘴说不出话,怕眼泪决堤。姑婆蜷在女儿的怀里,本该温馨的场景,我却不禁哀从中来。姑婆本和女儿身高相似,如今被女儿轻易托住,又在自己的衣服内,像要随时垮了出去,可以想象短短的几个月她遭受的痛楚。那天,我们回家后姑婆就去世了,我觉得她是在等我一般。参加丧宴时,瞧见姑婆生病前疼爱的小孙子正玩的开心,离开时,正哭闹着要奶奶。

  我多么希望,姑婆还在,看到我上大学,看到我努力着成为更好的自己。

  高中时,每次去超市都会买一瓶AD钙,同学们戏说我幼稚,我总笑而不语。也许人世间所谓的怀念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们用各种的方式聊以慰藉,也只如马后炮一样于事无补,但念念不忘,必让人有所觉醒。每年的清明时节,黄纸燃尽,升腾,又如黑色雪花飘落,仿佛看见生与死于亲人之间的流连,我想起逝去的亲人和尚在的亲人,想起那句:下辈子,爱与不爱,都不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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