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6】美好的，哀愁的

读川端康成的中篇小说《古都》，文中氤氲着一种如樱花般淡淡的美好，也感受到一种如山间薄雾般淡淡的哀愁，笔触细腻、清淡，这或许就是川端先生文字的魅力所在吧。

《古都》写的是一对孪生姐妹千重子和苗子的故事。千重子从小被遗弃，被京都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收养，长成了一个美丽、娴雅的少女，而苗子生活在社会底层，靠当雇工为生。后来两姐妹在祇园节上相遇，认出彼此，之后又互相走动，再叙亲情的感人故事。

《古都》是川端康成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三部作品之一，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辞说：“川端康成极为欣赏纤细的美，喜爱用那种笔端常带悲哀，兼具象征性的语言来表现自然界的生命和人的宿命。”这种纤细的美，在《古都》中随处可见。

自然美。小说按时间顺序，从春花开始，到冬花结束，细腻地描绘了古都四时之美。平安神宫的樱花、嵯峨的竹林、北山的杉树、青莲院的楠木等，还有天边的霞光、雨后的彩虹、山间的雾霭、冬天的小雪等，为人物的活动勾勒出一幅美丽的自然画卷，也表现了川端先生对大自然的热爱和他丰富的美学思想。

风俗美。战后的日本，受到外来文化的侵袭，而川端康成把表现日本美的传统作为自己的使命，他曾说：“我强烈地自觉做一个日本式作家，希望继承日本美的传统，除了这种自觉和希望以外，别无什么东西了……”“我余生不是局于我自己，而是日本的美的传统的表现”。《古都》为读者展示了一幅美好的民俗风情画卷。在京都，几乎每天都要举行大大小小的节日，如火节、伐竹会、葵节、时代节、祇园节等，这些大大小小的传统节日，展现了淳朴、美好的风土人情。有意思的是，秋天举行的曲水宴仪式，跟我国古代的流畅曲水如出一辙。

人情美。千重子虽是弃儿，但也是养父母的独生女，养父母对她的爱是深厚的，她也深爱着养父母，这是一种超越血缘关系的亲情美。千重子和苗子是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一经重逢，便一见如故，在千重子去探望苗子时遇到暴雨，苗子用身体护住千重子，在小说的结尾，苗子来到千重子家，她们躺在一个被窝里聊天，她们之间，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温暖美好的姐妹亲情。还有水木真一对千重子、秀男对苗子的爱情美，除此之外，还有邻里之间关系和睦、友好往来的人情美。

人性美。小说中的人物，多是温柔、善良的，充满一种人性的美好。如千重子的纯真、清朗，苗子的纯朴、善良，水木真一的友好，秀南的深情，千重子养父母的宽厚，当千重子告诉他们苗子的实情，父亲表示只要苗子愿意，他们也愿意收养苗子。

当然，受日本美学物哀、孤寂、虚无影响至深的川端先生，在作品中也流露出一些淡淡的哀愁。比如盛开的樱花极美，但这种美也是短暂的。植物如此，人类亦然。千重子的身世，让她时时感到寂寞，后来与孪生姐妹苗子重逢，苗子告诉她她们的亲生父母早已不在人世，生命是无常的。尽管姐妹重逢，但因各自生活环境不同，也不能生活在一起，故两姐妹都曾流露出一种寂寞忧伤的情绪。与千重子青梅竹马的是水木真一，但来提亲的却是真一的哥哥。秀男在祇园节上把苗子误认为是千重子，给苗子织腰带，后来向苗子求婚，苗子觉得秀男把自己当成了千重子的影子，不能确定自己的爱情。种种哀愁，写出生命的短暂、无常，人世的寂寥，人逃不过的宿命影响。这当然与川端先生的身世和创作风格有关。

尽管如此，哀愁中那些些纤细的美好，依然盛开着淡淡的希望与幸福，如小说结尾苗子来找千重子那个夜晚的那场小雪，凉是有些凉，美亦是的确有些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