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贵适意
牛年的大年初二早上,落下了2021年的第一场春雨,自然也是牛年的第一场雨。
出门时,空中仅仅略有些湿气,地面都还没有湿透。天空青灰青灰的,倒不似霾那样的粘稠,似乎是因为雨的缘故吧,略显出了些许清透来。
中午的团圆饭是母亲提前数月就定好的,饭店对就餐时间还有着限制,中午十一点到一点。
如今,老父亲侄女儿一家是我们家每年过年唯一聚餐见面的亲戚了。去年疫情汹涌而至,人们纷纷取消了春节聚会。今年虽然提倡就地过年,但聚会的风俗似乎并没有受多大的影响。
仅仅年长我三岁的堂姐,早已经在数年前就当上了奶奶。他们夫妻俩和她的儿子儿媳以及孙女,一家大小五口,准时十一点到了父母家。
未待落座,就被父亲催促着出门直奔饭店了。父母这一代人都是听话的一代人,即便是饭店这样的场所,一个我们花钱消费的地方,也被其管制得俯首顺从。
一行人到了饭店,提前数月定下的位置也不过就是大厅的圆桌。而一个大厅已经满满当当地摆放了数十张这样的圆桌,仅空桌看上去就已经略显拥挤,更何况在人落座后,相邻桌的人们便已经背靠背,其间无法让人穿行了。
大厅顶上挂着一个又一个硕大的红灯笼,让整个大厅都呈现出红红的一种色彩,倒是很应和春节的喜庆。
我们到达时,标有母亲名字以及菜单的桌子上已经放好了凉菜。待我们刚一落座,热菜就已经川流不息地端上来了,很快就开始架起了二层。
儿子说,何不做一个架子,直接将菜摆放在几层架子上。我不由得笑了,想象着就像几层高的生日蛋糕那样,重重叠叠地摆放着七荤八素,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席间,本桌的聊天声与邻桌的欢声笑语,以及整个大厅里此起彼伏的说笑声,和杯盘碗盏相碰的叮当声,让我一度觉得这个大厅正在喜气洋洋地办婚宴,只是少了两个主角罢了。
婚宴上的人们也都不尽相识,只为同一目的而来,在落座的那一桌与相熟的或不甚熟识的人推杯换盏,说些不知所云的话,聊些看似与我们息息相关,其实无甚关系的时事。
有时你说的,别人压根没听过;别人说的,你似乎也不知所云。倒让我想起何帆在《变量3》中的一段话。
互联网时代到来之后,人们更多的是从微信朋友圈、微博、今日头条等渠道获取信息,这些渠道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会投你所好,定向投喂。于是,我们很容易陷入自以为全知,其实无知的信息茧房。事情的真相却是,在一个人的朋友圈里刷屏的那篇文章,在另一个人的朋友圈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的确如此。看着这一桌熟悉的陌生人,或者说也未必熟悉。若不是亲戚关系这条纽带,这些人还会坐在一起吗?
我看着这一桌桌人的笑靥,突然就恍惚起来,感觉像极了影片中的一个镜头。我扭头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下起来了,地上已经湿透了,一股湿漉漉的感觉隔着大玻璃窗都能感觉得到。
儿子突然问我怎么了,我才回过神来说,出离了。
想起今早刚刚打开的梁实秋的《岁月疾驰 漫步归家》,第一篇就是梁实秋写的故都乡情。他写到“其实一个人远离家乡,无论是由于任何缘故,日久必有一股乡愁。”
对于在外地上了四年大学的儿子来说,他的确有强烈的思乡之情和归乡之意。而对于我这个从小就想离家去看外面的世界,最终也没能踏出乡土一步的人来说,虽然能够理解儿子的心情,但却总有一份不甘心和一丝遗憾。
看来,我也未能免俗地将自己未竞的心愿寄托在了儿子身上。罢了,说到底,各自的人生只能各自书写。就像父母对我的期望,我无法实现一样,我又何苦重蹈覆辙地去期望儿子呢。
梁实秋的那本书里,自带了一枚书签。上面画着一个女士,坐在摇椅上,赤着脚,微闭着双眼,惬意的样子,倒与我无二。
只是略有不同的是,她的手中拿着的应该是一杯奶茶吧,因为依稀可见杯中的珍珠。而我是断断不会拿这种东西的。
我手中端着的一定会是一杯茶,且一定用的是“三龙护鼎”式,这样才真的如书签上的题目一般了,人生贵适意。
此刻,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还是阴沉沉的。我拉上窗帘,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打开落地灯,正好看到小火炉上煮着的白茶已经咕嘟嘟地滚开了。
罢了,此刻,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