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点滴

2018-01-08  本文已影响0人  摘海填星
打点滴

        小时候最矛盾的事就是生病了,一方面身体上受折磨,头疼,鼻塞,打喷嚏,感冒缠上甩不掉。一方面心灵上受煎熬,反复低烧是不是肺结核?高烧不会是白血病吧?手麻脚麻铁定高血压。可等病情好转,有精力挑剔吃喝,看起电视也目不转睛的时候,便开始感慨生病可真是逃学和优待的庇护所呀。"妈,我还是不太舒服,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是不得劲。"无上的自主权,痊愈与否都靠自己把握。

打点滴

        那时候生病无非就是感冒。一般不至于去医院看诊,江湖上有很多诊所,林林总总,比公共厕所还要多。谁家的窗上醒目的贴着红十字,或者晚上遛弯的时候,被喊上一声张王李赵陈大夫,就算是群众的认可了。

        说来也是不争气,小时候一年感冒不下三五次,最常光顾的是转盘拐脚处极负盛誉的洪大夫诊所,那时候看金庸武侠,听到洪这个姓氏就觉得是侠之大者。见面才知是医院儿科的退休老太,那些关于她劫富济贫,惩恶扬善的设想就不消自散了。

        洪大夫短发,不高,带眼镜,不太和蔼,也谈不上凶蛮,但我笃定拿着针头谈笑风生的还能是善类吗?心里不免抵触。不过她行走江湖,也算有点本事,素以准狠稳著称。准是指她诊病不含糊,头疼发烧,咳嗽咽喉痛,很多小孩子描述不清的症状,程度,她都能加以引导判别。狠是指她配药剂量大。说明书上标注的儿童一只,她定要给你加上两只,因为这个,妈妈总是会和她周旋一番。至于稳,是说她扎点滴技术一流,小孩子的血管本就细,加之我的胳膊又像进行性肌营养不良一样,一次扎好的确为难。等她配好药,催促着我躺下,用粗皮筋勒紧手腕,攥拳,攥拳,她轻轻拍打着我的手背,再用沾了碘酒的棉签反复擦拭隐者蛛丝状血管的皮肤,一切准备就绪,她转身取针,摘掉上面的塑料帽,我防佛接到指令一般赶紧扭过头,咬着牙,不敢看了。这时候她都会安慰一句,不疼,我不理会,一脸紧张,等着想象中的剧痛,竟也并不知道那冰凉的针尖已经刺进了温热血液。啪的一声,皮筋松开,像是一声呐喊,我又是一条好汉了。

打点滴

        诊室里有六七张床,大多躺不满。这时候,空床上的杂志便可以收到自己麾下了。一般都是读者,知音,故事会。那时候并不知道知音故事会将在十几年后以另外一种方式火起来。只记得听着里面的故事可以屏蔽掉来苏水的味道,也可以暂时忘记自己正躺在床上。

        洪大夫一般不提供上门服务,一是诊所需要照料,二是江湖地位颇高,凡人自是请她不动。那遇上冬天,生病再出门折腾自是吃不消,这就有劳了自家三楼的陈阿姨,姥姥家楼下的象大夫,还有三棵树家英俊的孙叔叔了。他们虽然不挂牌行医,却很有知名度。无论什么时间,天气,一个电话,总能赶到。这几位医术上本是不分伯仲,但是因为孙叔叔很帅,我就多次向妈妈称赞他医术高超,算是一点小私心吧。

        记得最后一次在家里打点滴是高考前,那次是陈阿姨带着儿子来的家里,小男孩七八岁的光景。再后来,象大夫年迈,体力不支,投奔儿女去了。孙叔叔感慨行医责任重大,下海经商,干起了运输。上次碰到,发现陈阿姨的孩子都上大学了。

      如今医疗机构愈加规范,就算家乡这样的小县城也早已经没有了赤脚大夫,小诊所。但当我再感冒发烧时仍旧不爱去医院,不是讳疾忌医,只是那里陌生的理性,冷酷的严谨,时常让我觉得以前生病在家也是一种温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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