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农之死 #39 - 往事 - 会折腾的老太太
本小说连载于文集：码农之死 - 连载 - 简书 (jianshu.com)
几经辗转终于打听来了黄阿姨女儿的联系方式，贾承孰给自己的老同学兼老乡兼孩童时期的爱慕者拨通了电话。贾承孰还记得小学时这个女同学曾经对他倾述：“你还记得啵？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你拉着其他女生的手不拉我的，我当时好嫉妒。”
电话那头对接到幼儿园梦中情人的电话先是很兴奋，然后就直接问：“你妈妈和我妈妈这两天都在老家那边你知道啵？”
原来黄阿姨早已给自己的家人打过电话汇报情况。
老同学说她早在买房结婚后就把父母接过去同住，不过自从小孩上了幼儿园，黄阿姨最近这半年基本独自在老家那边，她说要把老屋打扫打扫收拾收拾。而前两天黄阿姨刚说过等去林场转一转去看看牺牲的同学就打算回去。
贾承孰这才放下疑虑，看来两个老太太是凑在一起要一忆往昔。他便赶紧给黄阿姨又打去电话请教从机场到林场的交通。
第二天一早贾承孰就赶去机场，经过漫长焦急地等待九点才登上飞机然后又是两个小时难熬的航程。落地后他正要按照黄阿姨说的先赶去市里再搭乘大巴却又接到了黄阿姨的电话，两个老太太已经出院而且人也已经来到这旅游城市的市区。
“出院了？她能走了？”
“能走了！她现在好多了！让她自己给你说！”
贾承孰的母亲对儿子不远千里赶赴这偏僻的山区感动万分，两个人将过年时的不快都抛诸脑后并且开始互相吐露真心。最后黄阿姨焦急地催促：“好了好了！等一会见了面再说。”
可是见面后贾承孰提出先到这边市区医院再检查一下的提议毫无疑问地遭到了老太太的反对，黄阿姨也不表示支持只在一边不说话。贾承孰便只好说那干脆跟自己去坐飞机回去到大城市的医院看看。
“还坐飞机？那得要多少钱？”
老太太大声说话的样子中气十足，一点也看不出是刚刚从医院出来。
“那回厂里医院看看？”贾承孰心想好歹那里多年前就被评上了三甲而且也可以报销。
老太太倔强的性格毫不遮掩：“我现在没事了！哪个医院也不用去！林场的医生说就是没休息好，不去医院也可以的！”
本来可以不进医院，不知这是医生的原话还是老太太感觉花了冤枉钱之后的后悔。贾承孰听了只觉得熟悉的母亲形象已经附体回来，多说下去应该很快又要开始争吵。
“你现在真的没事了？”
“没事！真的没事！你看我不是挺好的吗？”
“那我送你回厂里？”
“我现在不回去！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在这里转转看看。”
这回答出乎贾承孰的意料，看起来老太太身体康复得又快又好。
“你这身体还没玩够？黄阿姨还要回去带孙子呢！”
“我也先不走了。我和你妈要在这里玩两天。”
黄阿姨的帮腔让贾承孰觉得老年人的生活充满了不确定性，小学同学还在等她回去做饭接娃，她居然又要再玩两天！
“那你们要是不走我可就先回去了，我还得上班！”
“你也留在这陪我玩几天呗？反正人都到这里了。”
花了三千机票钱的贾承孰知道自己还要再花三千飞回去，而这趟本来不必发生的旅程让他现在有一股无名火想发又发不出来：“我就不玩了。你和黄阿姨还想玩就玩吧。”
“你就陪你妈妈玩几天呗？我在这里有认识的朋友，他家里有房子空着可以给我们住，住这里不用花钱！”
黄阿姨的交际广泛一开始让贾承孰有点意想不到，旋即又明白可能也就是老家或者林场的熟人在这里买了房而已。他此刻完全没有旅游的心情，连连说：“不了不了，我回去还有事。”
“不是吧？你这次来不可能只请了一天假吧？反正都请好了的！”黄阿姨一下抓住了贾承孰谎言里的漏洞。
而不等贾承孰辩解她又接着说：“这个地方很好玩的！我们年轻的时候在林场就听说这边有山还有水，风景特别好！”
“而且这里离边境也很近，办个手续还可以到邻国那边打个转。”
“是的，这里出国也很方便的！带点国外特产回来也可以。国家都把这里定位成对外交通贸易的枢纽。”
贾承孰与母亲一年见面的时间也不超过五天，可是他依旧急于逃离。对什么风景，什么国外特产，什么枢纽他都充耳不闻，最后干脆扯谎说：“我这次请假领导是不乐意的。现在正是新一年开始大家都急于表现的时候，要不是为了你我都不会请假！”
这谎话确实管点用，两个老太太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不再继续唠叨。贾承孰的母亲最后委屈地说：“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你还是回去上班吧。我只想让你陪我一起散散心，我们娘俩一年到头也没什么机会见面，在一起也待不了几天 。”
虽然知道儿子工作要紧，但她还不忘建议贾承孰回程就不要坐飞机而是可以坐火车，而且高铁很贵坐个卧铺就行。
贾承孰哭笑不得又不想过多纠缠：“好好好！我知道了！”
在贾承孰即将告辞时，两个老太太又开始努力尝试：“你看咱们现在坐着的这个广场就是这里一个景点，还有广场边这几幢连起来的大楼，然后那边那条跨河的大桥，这些都是这几年政府投资建设的，好漂亮的。然后远处那座鸡冠岭，山上景色很美，而且爬上山顶往这边看，可以把河，大桥，广场还有这些大楼一览无遗，很多人都去那里从山上往下看整个城市的风景。据说这城市建设的布局也是有讲究的，是专门设计过的。”
贾承孰完全没心思听这有关这城市的宣传，他想这些都是废话！哪个城市的建设没有经过专门设计？于是他坚决地背起双肩包起身说：“好的。妈，黄阿姨，那你俩慢慢玩，注意安全注意不要太累。我先走了，还不知道能买到几点的票。”
说着他就朝广场边他来时下车的公交车站走，然后两个老太太就只好跟着。
等到了公交站牌，黄阿姨很知趣地避在一边让母子二人再说说话，但贾承孰就只盼着机场大巴能快点来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车能来，他甚至想拦个出租车可是他知道这必然会让自己的母亲生气，说不定还会吵吵几句，所以还是忍上这一小会，反正马上就可以得到清净。果然他的娘亲依然要做最后的努力：“你真的不能留下来玩几天吗？”
“真的不能！我都说得很清楚了！”
眼见得计划落空，老太太抓住最后的机会说：“那你帮我把医院里的费用还给黄阿姨，都是她帮我垫的。”
“行！多少钱！”觉得自己就要解脱的贾承孰满口答应。
“一万八千多，你。”
贾承孰听到这个数目有些气急败坏，他无耻地问：“这么多？你自己没带钱吗？”
“我带了，但没带这么多。而且我存折上的钱一共也没几万，我不能一点都不留吧？”
“你不就是没有休息好吗？医院怎么收你这么多？”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的黄阿姨凑上来解释：“医院给她做了好多检查，什么CT，核磁的都做了一遍。医生说要做，我也不能说不让做，你说对吧？医院的单子我都给了她的。”
这时蓝白相间的机场大巴从远处闯入了视线，贾承孰心头的怒气也眼看就要爆发。他赶紧跑向大巴，临上车前才回头对自己的母亲说：“把你的银行账号告诉我，我转给你！”
可是他听见自己老娘在车下喊的是：“这不是去火车站的车，这是去机场的！跟你说了坐卧铺你又不听！”
贾承孰干脆找了个不靠站牌这边的座位懒得再跟车下的人挥手再见。他心里想：“真会折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