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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5)

2021-08-28  本文已影响0人  默菡

有文化的父母会有更多心思和精力去想,怎样去教育小孩,怎样给他们更多的爱,而多数乡村的农民父母,却更多心思在怎样养家糊口,怎样让自己的小孩更懂事,乡村父母带给子女的教育和爱,未经深思熟虑且略显笨拙,更多是他们质朴的生活逻辑。

我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逢大人都要搭个话,问一句“张大爷,吃了没”,“李大大,去地里干活啊”,人情世故从小就精,我父母亲从不教我这些,说是从娘胎里带的。每个人在孩童时期都会经历过大人们关于“小不小气”的考验,从小孩手里“要”东西,他们只管嘴巴上、手上做出“要”的意思表示,甚至会过去“抢”,但从不会要来吃或者归为己有,打我有记忆以来我就识破了大人们这些伎俩,他们就是闹着玩,你给了,就夸你是好孩子,逢人要夸你,你不给了,也要逢人讲的,但是说你这孩子“小气”,要是你父母们刚好也比较小气,那你就真不愧是亲生的。所以我拿东西出门从不怕给大人抢了去,最后东西归我,还能捞回来一顿夸,久而久之,我觉得好东西就该是拿来共享的,家里人都觉得我大手大脚,甚至我脚丫子大也有了归因。

没有人会感伤春天,柳枝发芽,小河解冻,万物复苏。

我们村子里的学校设在一排废旧的旧房子里,其实也不是固定场所,后来这房子要拆,学校就搬到了一老婆婆家,她平日里只有和老伴俩人,唯一的儿子还在我们村口的河塘里溺水早逝了,年轻媳妇后来改了嫁,还带着个跟我同岁的儿子。平日里村里的半大小子都到那里去游,偏那之前的日子有人在那块挖了沙,拉去县城的厂子里卖,挖了个大坑出来,也没人管这填补的事儿。总有人是为了刺激敢去赌敢去试水的。那年春天,我7岁了,母亲从毛线球上剪下根不长不短的红线让我去做“弓”,我和伙伴去河边的杨柳树那里扯下不粗不细的枝干,抹去叶子就能当“弓身”,再细点的就能拿来做“箭”,我们那时也不惮这尖尖的东西会戳着,毕竟童年玩具都是大自然给的,小男孩们还会用柳叶吹出声音,伴着吹口哨,牛气的很,我可能舌头长得比较钝,一直学不来。

扛着我自制的“弓箭”溜进了学校,不用垫脚尖就能从玻璃窗看里边整整齐齐坐着的读书郎,我打小嗅觉就很好,我能闻着那粉笔的味儿,能闻着那书本的味儿,是比春天里的空气还要让人愉快的气味,跟我同龄的晓个头矮很多,垫着脚尖直问我看到了啥,我转头跟她讲:“咱们也来坐教室吧,你回家跟你妈讲,我回家跟我妈讲。”就这样,我提醒了只知道种庄稼、缝毛衣的母亲我该上学这件事儿。全村只有一间教室,五个年级的娃娃,一个老师,我们村的老师是按月度来轮换的,基本都是从师范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听说那时候最高的工资有200块,很多人嫌弃我们村地方小了,有个实习经验就被调去乡里或者县城里去了。

有我父亲教我的那套东西,我可谓是鹤立鸡群,当大家还学1-10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跟着高年级的人学认字了,总归教室就是一间屋子,黑板也就那么一张。小时候我们都讨厌午休,上午放学吃了饭,家里就催着我们睡午觉,整个村子在晌午都陷入一片安静,家里的鸡啊、猪啊也都有午休的习惯。凭着我在村里懂事排行第一和脑瓜子第一的好口碑,我们不想午休的时候,我就挨家过去把小伙伴都“救出来”,理由无非是我要教他们读数、认字,老师下午要检查,不然挨板子的,亏得也是家长们多少都信我,飞子的奶奶我就骗不过,眼睛一瞥我就犯怵,所以她打小就胖,不像我们,吃了饭都要把力气都消耗掉。大山是我们村里娃的另一位“母亲”,知道我们很多秘密,为我们的童年制造了很多的想象。那时候我们就有团队合作的意识,有人负责从家里偷火柴,有人负责偷土豆,有人负责偷馒头,有人负责把零花钱收起来去小卖铺买辣条辣片,我们的秘密基地就在山脚下。我的家乡是黄土地,山脚下的黄土质量最好,村里的人经常从山脚下挖去和煤粉和在一起做燃料,一直烧煤炭也是烧不起的。中午一折腾,下午就犯困,最要紧的是口渴难耐,一次放学,我值日完准备回家的时候看到窗台上有满满一大杯橘子粉甜水(用吃罐头剩下的玻璃瓶装的),眼看四处无人,也没办法征得人同意了,抱着尝尝的心态,喝了精光,以为把盖子拧好放回原位置就没事儿了,谁还能记得自己喝没喝完。

第二天一上学,小宝就在教室里哭,说自己的橘子粉水被人偷喝了,老师哄都哄不住。我脑子一机灵,心想只要我告诉她实情,她就不闹了,总不能让老师调查,万一露馅了我母亲非得打死我不可,虽然我懂事,但她可没少用扫帚打过我。放学后,我故意跟小宝相跟上,悄悄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让她别跟老师和我母亲讲。她倒是也信守承诺,但却还是害惨了我。我家和她家就隔了一条街道,她家可是全村上下出了名的小气,我母亲心直口快,平日里没少直言直语惹着她,再加上先前我被打血窟窿的事情也有小宝一份,她们本就是面上的好邻居。隔天一大早,两家的街道上就聚集了一群围观的村民,交头接耳的议论着,早上起来看母亲不在,循着这一顿嘈杂我就挤到了人群前面,看见我母亲站在人群中间,小宝她母亲站在大门口的石岩上,一只手高举着我的“作案工具”,咬牙切齿,食指指着我母亲说:“评评理,我买这么贵的橘子粉,给我闺女舀了少半袋子进去,甜甜儿的,就说娃子念书上火的,一口都没喝啊,全给这家闺女偷了喝了”,人都说嘴唇薄的人刻薄,我深以为然,小宝她妈的上下嘴唇不仅薄,牙齿小小的,说起歪理来,可真是一个喘气的缝儿都不给你的,“你们评理来,这怎么处理,这么欺负人呐,孩子小就......”我还没缓过神,只见母亲快步上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瓶子,朝着我狠狠砸来,全场“啊”的一声,鸦雀无声......我没有哭,也没有躲,瓶子砸在了我旁边的电线杆上,那时候不懂得“恨”,但我的目光牢牢盯着母亲,我想,我定不会是她亲生的,难到她想砸我第二个血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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