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女士

2000-6-8                 

        黄梅季节，下了一天的雨。夜晚时分雨停了，但仍然孕育着一场大雨。在一个小茶馆的二楼，五个沙发围了一圈，灯光昏黄暗淡，她是个三十八九岁的女人，姓桑，矮矮的个子。由于脸上的肉松弛下垂，显得颇为老气。她以前在好几个厂里做过，后来工厂卖断了她们，她成为了失业的者。

      厂里给了她一个店面，她借给了下岗的侄女。她目前在给掮客做推销员，在百货商店里设摊推销。那掮客是个退了休的胖女人，靠贩卖广东人的劣质袜子已挣了不少钱。她给桑每月350底薪，其他再根据推销量2.5的奖金。桑感到很不满，常老板太黑心了。张建英是个大大咧咧的泼辣女人，她建议她们先走，让我们好好谈谈。

        她住在城市边缘一个偏僻的新村里，她的父母亲都死了。她现在和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共住一套三室户，她们都没有结婚。“你以前谈过朋友吗？”“说实话，这么一把年纪的人，你说没谈过么，也不现实，但都没谈成。我是相信缘分的，比如要是没有缘分，看也不会多看几眼，更不会两个人单独坐在一起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点诚恳的样子，又很坦率、老练。“人家说我要求高，我高什么呀？我既不要老板又不要高攀，只能说缘分还不到。有的没结过婚的男人，要求生孩子，这是我不需要的。有的离异的男人，在金钱上对我们怀有防备之心，那就没意思了。”“你要求一定也很高吧？”“要求嘛，其实人人都有，毕竟是人生大事嘛。”“那你要求什么样的人呢？”她抬起询问的眼睛看着我。“你嘛，肯定要比你前妻更能干的人。”

      她的头上是贴耳短发，穿一件粉红色的绸衬衫，衬衫的领子上镶着有褶皱的荷叶边；下面是深蓝色的长裤、一双白皮鞋。由于脸部皮肉松弛，眼睛变小了，因而缺少青春的气息。但是她的皮肤挺细白。“我倒不是要把别人当作干活的工具，我觉得主要是感情要好，我不喜欢那种脾气火爆的人。”

      “这话是对的，可是碰到具体问题还要具体看待，有时也不能专怪女人。我们有时也常喜欢讨论：一般嘛，男人重性、女人重情。对吗？你也是过来人了。”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关于这方面不能再说了，毕竟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再说下去就过头了。”

      “没有经济光有感情也不会幸福。有些家庭，我们也见得很多了，就是为了经济问题而离婚。有些男人不会挣钱，脾气还挺大的呢！我还是有些传统的观念，男人应当在外面挣钱，女人管家务事。”

      茶室的楼上就我们两个人，昏暗的灯光，幽静得很。空调的保险丝跳了不能开，又喝了几口茶，因此有点闷热。“啊！这儿蚊子挺多的，咬到我好几个块。”她低头去拍足裸上的蚊子，似乎有点坐立不安了。“我怎么没叮到呢？”“我的血是甜的！”她带着女人的优越感说。“可能蚊子喜欢吃苦的血呢?”“那怎么可能呢？”

      “你喜欢什么娱乐？”她问道。“现在有什么娱乐呢？”我带着不屑的口气说。“什么？现在的娱乐别太多啊！”她有些吃惊地说，仿佛我什么都不懂。“比如，舞厅、打牌、搓麻将，我们家经常搓麻将。”“舞厅有什么意思啊？”我有些轻蔑地说。“舞厅只是让有些人搞坏了，其实跳舞是很高雅的，随着音乐的旋律，身心会感到由衷的舒畅，而且又能够锻炼身体。我觉得会跳舞的男人有情调，不会跳舞的男人一般没有情调。”

      她对自己的见解感到颇为自信。“有些男人虽然粗鲁，但很有情调。当然，你自己要做正。感情游戏是没什么可玩的，如果动了感情，那你就要吃苦头了！”她说话既直露又自信，到底是在社会上闯荡的，显得那么老成。一般没有文化修养的人都缺乏含蓄和羞涩感，而且在公共场所能感到自信、自在。“再喝一杯就开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