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20
天安的第二个微信号昵称叫【二少爷】。
这二少爷的来信说：“我若来上海，你见我不？”姚遥回“见”
“真的假的？”
“真的。”
“那我今天就到”
“好，你今天到就今天见”。
“骗人是孙子。”
“骗人是孙子。”
过了一会儿，对方发了一张车票的照片，G105次北京南站07:20出发， 13：08分到，姚遥看了一下手表， 再过一个多小时，他就到了。
没见过这么鲁莽的人，念在他大老远为自己跑一回，姚遥跟领导打了个招呼，说家里有点儿事儿，要请个假。
他们约见的地方就在姚遥上班附近的徐家汇地铁站，姚遥忙完了今天的工作出办公室去找他，还是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天安蹲在柱子边上，站起来，一个大高个子，比视频中更瘦更瘦一点，多了些黑眼圈，也有屏幕那一侧闻不到的烟味。看上去有点憔悴，头发凌乱，没有之前印象里的定型。
“怎么忽然跑来看我？”
“我就是想证明一下，世界上真的是不是有你这么笨的人。”
他一开口就不是蠢就是笨，要么就是傻瓜，可姚遥听来都没有被侮辱到感觉。
或许太自信，这笨呐，傻呀，心里没有这根音叉，所以对方的话也起不到共振的效果，就觉得好笑，为什么他会说我笨？
“我来也不请我吃饭吗？我肚子饿了。”
“这一来讹上我了”“哈，是呀，讹上你啦，带我回家吧。”
“想得美，带你去吃饭。”
“想吃啥？”
“嗯，兰州拉面就行。”
“不讹我了吗？请你吃点儿好的吧。”
“看你那么穷，给你省点儿吧。”
两人闲扯了半天。姚遥还是觉得他有心事儿或者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总觉得来这上海一趟不那么简单。
大一点的餐厅这个时候都午休，终于找了一家肯让他们进来吃饭的饭店坐下。
天安继续说刚才的话题，“我就是想看一看一个又没房、又没有车，应该也美积蓄的一个人，为啥每天都这么开心，我不相信有这样的人，没钱拿什么维护亲情？拿什么维护爱情？拿什么维护友情 ？ ”
“对别人好可以是一个微笑啊，可以是一个拥抱啊。”
“你少来，别虚头八脑的来点儿实际的。”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道理，【贫贱夫妻百事哀】你没听说过吗？”
“如果两个人遇到钱就分开来的话，本身他们的感情也是虚假的呀。”
“那如果两个人都不愿意受没钱的苦，一拍两散，这也不是很正常吗？”
“你跑来看我，跟我是来聊哲学问题还是择偶观？”
“这不是你扯到这儿吗？”
两人都沉默了。
姚遥还是喜欢叫他天安问：“你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我想问你，你爱上我了吗？”
“没有那么深，但我喜欢你，对你有好感。”
“拉倒吧。”
又是一阵沉默。
“我还是想问那句，我不是我，你还喜欢我吗？”
这话似成相识，各种记忆，剪刀手爱德华，之前小自己9岁的男友，还有萨提亚老师的教导，自己一直希望爱一个人，就只是爱他本身，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有许多局限性，跨过安全，跨过价值观，好像穿山越岭。姚遥发呆了。她又被天安忽然升起的男中音拉回现状。
“我其实是个骗子，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么蠢的人，蠢到我都不想骗。”
忽然想把他的头当地鼠敲。“骗子”这个词就好像红外线的被碰到，心里的警报响起，“那你到底是干嘛呢？”
“我是专门拉人炒外汇的。”
她正想嘀咕，炒外汇怎么啦？天安又说：
“我们每个月都有业绩指标，好的时候，一个月，我们一个团队是可以是千万，我是一个小队长。”
“遇到你之后我的业绩就不好了，人家都说是财色双收，我遇到你的时候就财就不好了呢，是你这个色不好吗？”
“你又扯到我，快说。”
“我们所有的业绩都是来自陌生人，我这个年纪也不会认识很多有钱人。我的客户来源基本来自婚恋网。严格来说呢，【天安】是一个吸粉的虚拟人，所有喜欢【天安】的人，就会被各个微信号加上聊天，等资金入账，微信号就不再存在。所以，你们这些傻女人都是被分析的对象，进展怎样，基本上都是要汇报或者交流的，我们聊不下去的人就换人聊。所以我让你加了我另外一个号，那是我私人号，很少人知道。当然我的工作微信只有一个领导看，他最近盯我的个人业绩。”
“我宿舍里面很多人，我不是那个厨子，所以就不能够跟你视频，这回你理解我了？”
“理解是理解，就不了解一个骗子怎么招供了。”姚遥惊得心慌了，但是还是笑盈盈的。
这回是天安想要打她的头。
“其实每天做这个事情，我本来是很心安的，很多婚恋网上的人都是已婚的状态，背着老公偷鸡摸狗。”
“那你又怎么知道呢？”
“信息串联起来就推理出来的，寂寞深闺啊。”
“也有很多人希望既有老公的钱，又在外面去找一个，或者就直接先观察一下自己是不是可以找到下家，没有下家就再耐着。我的客户大多就是你们这些40几岁的女人。”
“特别了解我们这些老菜皮是吧？尼要是搁在古代是不是也是一个劫富济贫的侠客？”
天安不姐她的花，“你算是个特殊，让我狠轻松，我每天都聊到恶心。好多女人每天给我发视频，发语音，我都要吐了。但还是得夸奖，还是得说甜言蜜语，不然那我们的钱怎么来呢？”
“那你怎么能够骗到她们的钱呢？也又不见面？”
“简单，你没听说过人陷入爱情智商为零吗？选好目标，分析目标，然后再展开行动。”
“哇，也是思维缜密。那怎么说到钱的事情？”
“就跟她说：你想不想挣点儿钱，我有个亲戚或者是我有个朋友，他最近炒外快，让我也做，我做得挺好的，要不我们一起投资，多挣点儿钱，以后可以结婚用。要不你现在这么好的条件我也养不起你呀，我们就一起做点事情吧，往往这种话就很能打动人，真的。”
“我不信。”
“你不信，事情也是这样发生的，我跟你说，越是简单的招式，越是好使。”
“那你们这个钱去到哪儿去了呢？”
“直接打到指定的账户，对方也容易信任。拿到钱，我们会有10%的利润。”
姚遥想起来他刚才说过一个月团队有时候有1000万的进账，看来团队就有100万以上的回扣。“那我就搞不懂啦，那你来见我干嘛呢？”
这句话问得天安半晌没说话。
一会儿他承认：“我跟你的聊天被领导发现了，你骂我蠢，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找个这么穷的呢？”
“所以领导要我要做一个决定，要么你让别人跟，要么放弃不要再联系，所以我需要做一个了断。”
“那你也不用跑到上海来了断呀？”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紧不慢，悠然地就好像他在吐一个烟圈，然后散开，在散开的过程里烟味也沁入空气，沁入他人的身体，姚遥心里颤了一下。
“好了，你这个骗子也看过我了，准备将来怎么办？”
“因为今天我休息，明天还要上班，所以就来看看你，你也是让我唯一心软的一个人，我想之后我不会再这样。”
“对了，我就带了一个手机出来，他们都不知道我去哪里了，这个手机也没什么钱，你能帮我买火车票回去吗？”
“好的，我帮你买张票，把身份证号码给我。”天安直接把身份证给他输入的时候发现天安是94年。
比之前说的88年还小6岁，这样来说，他们真正差了20岁。
天安要求她把刚登记的其他旅客信息删掉，她照做了，她也想过偷拍或者记录下来对方的信息，但是念头带来的各种紧张一拥而上，她放弃了。
身份证的名字她记到了心里，她也想国，也有可能，这也是一个假的身份证呢。
天安要坐当天的火车回去，明天赶着上班，他跟姚遥说他都想好了，就说自己去了老乡那里玩。
送他上地铁的时候，两个人都回头望了好久，临走天佑又跑过来说“我可以抱抱你吗”姚遥点点头。
时间凝滞，一个很温暖的拥抱，没有语言，宁静，迎接了几辆来来往往的地铁里的乘客的目光。分开前天安对她说，以后聪明一点，记住：“每个人告诉你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性的，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或者效果而说的这句话。如果要骗，就被我骗，不要给别人骗，好吗?”
姚遥带着各种情绪，和脑力激荡的疲惫回家了，昏睡一会儿醒来，她很想问问天安到哪里了，联系时，对方已经将她拉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