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里的少年-第二章

04

        那时的余岁，是岩石里的新芽，脆弱又胆小的活着。也许遇见只不过是种巧合，将彼此的缘分消逝殆尽，便会悄然离去。

        云阴沉着脸面，压着厚黑的大地喘不过气来，仿佛一言不合就以暴雨洗礼包裹着污秽的雾霾。

        一辆载客的电动三轮车内，呵气成雾，余岁那瘦弱的身躯蜷缩成团，双眼红肿，低着头注视着车底沾染了污泥的铺垫。

        “你今天怎搞这么晚，等你这段时间，都够我再载两三个客人了！”一声质问从前方“驾驶舱”传了过来。

      “放学迟了些。”余岁软弱无力的叹了出声。

      “啍，整个门前就你一人慢慢悠悠走出来。难道放学的就你一人不成？”

        “你平时不是来的也很晚吗？今天反倒这么早来等我。”余岁微微抬起了头，望向窗外。“我就是故意的。”

        坐在“驾驶舱”的父亲，两鬓已然泛白，默然无言，轻轻压低着油门，双手紧攥着方向盘。随即突然左转弯，插入一条陌生的沿河小道。

        窗外的风疾速撞击，鞭挞着窗面，咣当咣当，犹如敲击着两颗滚烫的心。在鲜活的血浆浸染下，宛如脱离了泥潭的刺猬，浑身污垢，遮掩了全身的锋芒。

        那少年的青春，如同沉旧的齿轮按耐不住性子脱轨而出，接踵而至的，也许从不幸运。但却值得用一生去回忆。

05

        深夜的桥，是坐标系上的一拱，有着固定的轨迹。

      深夜的桥，是悬在空中的彩虹，轮廓分明。

      深夜的桥，架在沉重的水平线上，与夜色融为一体。

      在那桥下，没有银黑色的江水挂着星星。有的，只有灯火人家，稀稀疏疏，排列在桥洞里，仿佛几只莹火虫在漫漫长夜里闪烁着，诉说苦涩的人间悲剧。

      从桥墩旁的小道顺势而下，走个一百多米，便是余岁的屋子。

      白纸般面板堆砌而成的活动房，两间屋子，一间卧室，一间小卖部。旁边是由塑料布铺盖而成的厨房，与厨房相连接的墙面已变得漆黑无比，像被生活磨掉了初心。每当电击的火花灿烂的升起，伴随着冷漠的铁锅迅速升温，就代表父亲肩上又多了一重沉淀的压抑。

        余岁的父母离异，从小就跟了父亲。母亲留下的遗物只有那一间小卖部。因没有时间经营，便成了间杂物铺。每当打开房门，一束阳光似一条射线从原点射进屋中，里面的尘埃便现出了原形，在光柱中滚动着，缓缓下落，最终似颗衰竭的心，浮在水泥地上，不肯老去。

        夕阳西下，在天边的一隅留下最后一丝余晖，指引着父子俩回家的路。

        远方的黑影越来越近，由开始一个快速移动的黑点，逐渐扩张着身形，变成了一俩黄皮电动三轮车。

        父亲每天用这辆电动三轮车拉客，从早到晚，从东到西，维持家用。在那市中人群密集之地，必能看见一群群穿着灰黄的上衣，头上顶着蓬松的卷发，蹲在黄皮车旁，瞅着来来往往的人。

        因拉客误了放学时间是常有的事。每次余岁独自一人站在校门口，观望着来住的车辆，充满希冀的盼着父亲的黄皮车来临。结果却是，站在那儿，跟一个个同学打着离别的招呼，等到校门锁了，也未出现父亲的身影。

        也许长久的等待学会了耐着寂寞生活。

        也许愈发膨胀的耐心，在某一天，被生活磨破了一隅后，叛逆的征途越来越远。

        生活就是一场空白的草稿纸，我们的每一步都在上面涂鸦，等空白堆满了苦涩与辛酸，我们便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