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沉默中走来——请记住我

我一如既往的过着极其清澈的生活，偶尔会想起那些沉淀在心洼里的一道道明媚的忧伤。 曾经也有那么一些温柔的笑容出现在我实在有限的生命里 .。他们像夏花撩起我青春的唯美，亦如秋叶绚烂着我干涸的心田。 可 终于 它们还是如冰雪般在我心底慢慢融化，接着汇成一条侃侃激流的河，汨汨而过，最后划过的痕迹，便成了我没日没夜悲痛绝望的文字。

没有十全十美的文字，亦如没有无可挑剔的生命。

文字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所以利用的只不过是用来自我诊疗的一种小小的手段。即便是一种所谓尝试的手段，几年来我却始终不知从何入手。这如同一个遍体鳞伤的病人撞上一个完美主义的大夫——无可奈何。而今，我总算明白，我现在所紧拥的便是这些已然残缺模糊的记忆，若兮始终是若兮，他们也始终是他们，不管如何变迁，一直以来从不曾发生过任何变化，唯独变化的只有这些残存在我脑海里的记忆和对若兮敲骨吸髓的怀念。也因如此，我不得不常常让自己站立在另一个世界的方位不断地打量自己，不断地思索。这样以来我才能看清自己的道路，明白若兮对我的一再叮咛，才能了却长久以来对若兮的承诺，也更加才能完整的了解她。 

记忆这东西真叫人不可思议。当身临其境时，我却完全没有留意当时周遭在身边的风景，也更没想到在很多年后的今天我会无法自拔的去回想。当时我只关心我身边的这个美人，只关心与她，与我和她有牵连的事，至于徘徊在我们周围的那些风景，老实说根本没留意过。在那个时间段里我根本无法顾及到事情的方方面面，很多事情就像飞碟一样飞出去后，在空中盘旋一圈又飞回手里。所以不管什么风景，什么感受，或者发生过什么事，在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没有心情去留意。再说那时我正谈着恋爱，在那样的年龄段和那样的时候，这场恋爱谈的也着实让人辛苦。但即便是辛苦心里也是美的不可言喻。

然而，一直以来每次回想时率先想起的，便是那张乒乓球台和若兮躲在那里读信时娇小的背影。夏日午后的阳光、轻轻掠过若兮发髻的微风、教室里的读书声、草香和静谧的夜晚。所有的一切总是这么清清楚楚，也正是由于太清楚仿佛只要伸手便可触碰到若兮充满忧伤的脸，然后能看着她的眼睛。在她的眼里，填满了等待和委屈。在她的眼里，我看到了我似乎比她自己还要重要，可她就是一直盯着我，从不曾说过一句话。我发誓，我从没见过如此美妙的眸子，与生俱来，那是第一次，我想也是最后一次。可真正意义上那里看不到一个人影。一个人都没有。没有若兮，没有我，没有属于我们世界。我们究竟上哪儿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曾经那么在意的，如今到底去了哪里？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办法弄清楚，很多事情也一直没办法想明白。所以我感到沮丧和懊恼。因为这些都牵连着若兮，而若兮又是其中的中心人物。她就像一块磁铁，牢牢的将我所有的思维活动吸引着，围绕着这些事围绕着她不停的转。可越是这样我离若兮便越远。就像傍晚阳光下的身影，越拉越长。到了最后大概就会被夜晚吞噬掉吧。的确如此，我的记忆离若兮愈来愈远，就像我离从前的自己愈来愈远一样。很多时候我都无法一下子忆起若兮的脸来。不过相信只要肯花时间，还是能够慢慢想起的。

最后一次和若兮并肩散步是在两年前的初秋。我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右手，感受着她手指尖的温度，一边踱着步子我一边认真的听若兮讲话。那次我们到底去了哪里，说起过什么？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很清晰的回想起来。

刚开始我们一边绕着学校后边的马路踱着步子，一边漫无目的的讲话。若兮的思绪像弹子球一样，跳跃不定。 如此，我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明白她所要表达的内容，可即便我这样一丝不苟的听着，但还是有很多地方在思虑的瞬间被遗漏掉。这让我甚是苦恼。因为我唯有吸收若兮的全部信息才能真正的明白她所要表达的讯号，才能真的了解她，也因如此才能真正明白自己的真实处境。我是一刻也不能容缓的想要了解若兮。

若兮突然止步。从口袋里伸出手，转过身握住我的，我们十指轻轻相扣。

“带你去个地方吧！一直想去来着。”若兮谨慎的措辞。她一如既往，还是一面小心翼翼的选词，一面轻轻的讲。“一直想去来着。”若兮重复一遍。“一直想和你一起去来着，可是总没去成。没去成的大致原因我想我是知道的。一来，你看我们断断续续，彼此都相当辛苦，想必即便有什么要求彼此可能都不知道怎么说得出口；二来，我始终没想好到底该如何见你——确切的说我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这么一来即便有什么估计也是说不出口的；另外，我还不确定是否真有这么一个地方，我只是觉得它存在，就在我们周遭的世界里。”

说罢，若兮将双手松开放回自己的粉色外衣口袋里，认真的看着我。

“我说，若兮。不管有没这样的地方我都愿意陪你去。”我说道。

“你果真是这样想的？并且确定？”若兮停下来看着我，一副认真的样子。

“是的，我确定。”我点点头。“不管这个地方在哪里，即使世界尽头也愿意一同前往。”

若兮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用我从未见过的空洞的眼神盯视了我好半天，继而便是一阵凌乱，然后转生低头安静的继续走。我被她这样的眼神震慑住了，我想她是在思索着什么。可到底在想什么呢？我不得而知，也不知从何知晓。于是便又安静的与她并肩继续踱着步子。

这一路走来，我们曾几多次这样冷丁丁的结束话语各行其步。在若兮的身体里仿佛有很多东西想要有所表达，准备一吐为快，却又碍于什么而欲言又止。这对于我来说着实让人怏怏不快和束手无策。我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握住若兮的右手。她的手不再像之前那样温热，并且有些轻微的颤抖。我轻柔地抚摸她的指节，一边抚摸一边在脑海里想象那美丽的白骨。

初秋的午后美得令人陶醉。我和若兮并肩悄无声息的走在气象树林间。枯黄于初秋的叶子和成熟于夏末的坚果随意散落在马路上。我和若兮都若有所思的盯视着地面，徐徐的在马路上前进，脚踩在散落的叶子和坚果上显得干干痒痒。

“真的很感谢你陪我走这么一趟。”若兮说道，然后紧紧的握着我的左手。“可是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人，而且非你不可。这点我心里是明白的。顾习，我很想你。真的！我每天都会想你，想有一天你能牵住我的手漫无目的的随处走着，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没有任何目的的走。这么一来我就会很满足。”

“老实说，我也常这样想。”我说道。“曾很多次都想去找你，可我也一样不知道该如何见你。在那段脱轨的时间里我几乎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才算正确，更加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错误的选择，我只是一味的去想念你。”

若兮转过身轻轻地抓起我的双手，温柔的看着我。“不要紧的，你能这样想我就已经很满足了，真的。”随即若兮踮起脚轻轻的吻我的左脸。这动作简直棒极了，让我一下子想起若兮第一次吻我的情景来。

我们一边走一边聆听这里的一片静谧。我用脚尖踢散落在马路上的坚果，从不算稀松的树隙间眺望远处的天空 和山峦 ，那里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清晰明亮。若兮则紧紧地握着我的手陷入了 浅浅的 沉思。 我完全陶醉在了此时的风景中，最重要的是我手里正牵着令我日夜思念，一直以来义无反顾深深爱着的美人。而现在我是多么的想要不再间断的靠近她，了解她的全部——长久以来她纯粹而又复杂的内心世界和娇小而又风韵的身体。可是我到底该从何开始，又当怎样开始，若兮始终站在国境以南太阳以西的中间位置，在现实与时间边缘的轨迹上来回穿梭，一面想要不顾一切的靠近现实一面却又无法抽身于属于她自己的世界周遭里。这是何等的辛苦！然而，我只能站在一个相对明确和孤立的模糊角度，怔怔的看着她。但我始终相信，只要肯花时间，无论如何我都是可以如同了解自己一样了解若兮的。

“喂！顾习，你还爱我吗？”若兮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一如既往的爱着。”我答道。“何苦这样问？”

“顾习，我想你是不够了解我的。”

“是的，我承认我现在不够了解你，但我应该是了解自己的吧。而且我相信，只要肯花时间，我是可以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你的。”

若兮继续低头慢慢的走，用极为低沉的话语说：“可是，现在我看到在你眼中的我变得越来越模糊。就像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海洋一般，轻轻地、淡淡的。”

“也许是这样，这大概跟我现在不是很了解你有关。我不顶聪明，但我却想通过努力完完全全的了解你。要知道想要尽可能的了解一个人是多么的不容易，何况这个人是你。不过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你是我唯一想了解的人。 当你在我眼里看见了海洋的时候你却不知道你就是里面那条 唯一 游摆 其中 的鱼 ，不管是你的泪水还是心跳，我都可以一览无余的感受到 。 ”

我们停下脚步，伫立在那里。我在一片静谧中倾听若兮的呼吸。透过树梢转进来的秋日阳光，剥落在若兮肩头熠熠跳跃着。若兮从衣兜里掏出双手转过身紧紧的抱着我，嘴唇轻轻地贴着我的脖颈。我努力的感受她的心跳和通过嘴唇传递过来的温度。

“顾习，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嗯，没问题。多少件都可以。”

若兮抬起头笑着摇了摇。“不用，一件就够了！顾习，我希望你明白，我是爱你的，这么久以来我每天都会想你，从第一次拥抱你时就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像风和雨。可是有很多东西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但那些东西就是储藏在我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我也没办法。我想我现在依旧还是没办法完整的你和你在一起，在很多事情没弄明白之前我想我是不能的，这样对你不公平，对我们这段那么美又那么痛的感情亦不公平。这点你不要怪我！但你放心，只要我能好起来便会立马去找你，到那个时候我想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了。那么在剩下的时间里我想把你的爱打包，将来带去天堂。到那个时候 我希望我站在天堂俯身凝望的，不是你的忧伤，也不是你的失落，更不是你的凄凉——而是像你当年 你 凝望我一样充满希望。 现在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我。永远记住我，记住我这个人，记住我曾经一刻不离的在你身边。这个你能办到？”

“我当然会永远记得。”我点点头。“怎么能忘得了！”

“真的能记得？”她轻声问。

“真的！”

于是若兮便一面微笑一面轻轻地抓住我的手，我们并肩走完剩下的所有路程，可直到傍晚也没找到她所说的地方。若兮便显得格外的失落和沮丧。我试图靠近给予安慰，却突然不知该从何而起。我始终不知道是否真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着，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并存在于哪里，更加不知道这个地方对若兮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尽管如此的毫无头绪，我还是义反顾的决心要找到这个地方，然后置身其中。想必，唯有这样我才能真正了解若兮，才能了解她的全部，才能保证永远记得她。因为在那个时候，若兮是那么的在意我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