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是谁
「本文参与主题写作咚咚咚」
“咚咚咚······”
不紧不慢的声音撞击着枝子的太阳穴,她努力挣扎着从昏迷中醒来,但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使劲睁开一条缝却只看到漆黑一片,她感到头晕、全身乏力。她想看看这是哪里,想喊几声,想活动一下身体,最迫切的是她想喝水,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口干舌燥,艰难地呼吸着。
意识慢慢在恢复,她能感觉到自己侧身躺在坚硬的地板上,双眼被黑布蒙上了,嘴巴被胶布封住,双手和脚被人用麻绳绑在一起,她绝望地挣扎了一下。
“醒了?”枝子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他站起身来,并走近她。枝子本能地感到一阵恐惧。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至少这次不会。”不带任何感情、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深处,听着叫人毛骨悚然,这简直不像一个正常人的声音。
脸上皮肤有被撕拉的痛感,接着一个塑料水瓶口触碰到她生疼的嘴唇。枝子没有丝毫犹豫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了,脱水的鱼不会考虑水里面有没有毒。
“救命啊……”枝子拼尽全力发出一声虚弱的呼救。
“继续喊还是把你嘴巴封上,选吧?”依旧是冷冷的声音。
枝子安静下来,她的声音沙哑,怕是喊破喉咙也没人能听到,她受够了胶布刺鼻的味道以及叫人压抑窒息的感觉。
“咚咚咚······”男人重新回到原处,有节奏的咚咚声又响了起来。像是钢笔敲击木头桌面的声音,也有可能是手指关节。
“有人托我带话给你,离开宋知行。”他顿了一下又说:“否则,下次不会这么便宜。”
枝子头脑渐渐清醒,但身体依然绵软无力,加上被麻绳绑着,几乎动弹不得。
“你是谁?”枝子觉得至少应该说点什么,“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你觉得我会告诉你?”男人冷笑一声。
“你就不怕我报警?”
男人立刻停止手上的动作,大步走过来,他粗鲁地把她的衬衣领口扯开,枝子听到扣子崩落的声音。
“你这是在威胁我?还是在引诱我?嗯?”她听到他在耳边冷漠的声音,几欲吓得再度昏死过去。
“求求你放过我吧。”枝子有气无力地求饶,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发颤。
“记住,离开宋知行。别侥幸,有人会盯着你。”他动手去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把一个东西塞到她绑着的手上,枝子察觉出那是一把小刀。
“二十分钟后,你就会有力气割断绳子逃走。报警的话,你的裸照我可保不住了。”枝子大脑轰的空白一片,混蛋!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回荡在空旷屋子里的声音也消失了。枝子紧绷的神经并没有放松下来,想到自己毫无行动能力地被丢弃在这不明不白的地方,万一再遇上坏人怎么办?她感到此刻比起刚才,处境反而更加危险。
枝子躺在水泥地上,她可以闻到空气里久未打扫的灰尘的味道,听到不知名的昆虫吱叫甚至小耗子爬来爬去的声音。她知道这是一处僻静的屋子,或许是个废弃楼宇之类的。她试图转个身,好让一直压住的左边身子放松一下,但是失败了。她只好继续像个婴儿一样蜷缩着,等待着体力的恢复。
时间像停滞了,枝子煎熬着,她试图去回想整件事情的经过。
像往常一样,枝子晚上十点结束便利店的兼职,然后穿过巷子抄近路去公交车站,坐113路回学校宿舍。城中村的小巷路灯昏暗,但走习惯了倒也不怕,而且时间刚好能赶上十五分钟一趟的公交车。诡异的是路上一连几盏路灯同时坏了,所以当那个黑影从黑暗中闪出来的时候,枝子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用毛巾捂住了口鼻,几分钟后完全失去了知觉。后来发生的事情枝子一点也想不起来。
枝子小心翼翼摸索着用刀子锯断了麻绳,扯掉蒙住眼睛的黑布,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后,她发现自己果然身处废弃建筑物的一楼,几张旧桌椅凌乱放着,除此外空无一物。枝子来不及多想,抓起地上的胶布塞进包包夹层,就往外走去。
枝子在昏暗中模糊看到一个人影,他倚着高大的柱子抽烟,烟头红光闪动。枝子一颗心惊恐地砰砰直跳,她拼尽全力往反方向有灯光的地方跑去。
第二天下午公共课,枝子一进教室便看到隔壁班的宋知行站起身来向她招手。这是他们的默契,谁先到就先占好位子。枝子想起昨晚的遭遇,身体一僵,跟着同行的女生坐到了另外一边。她爱宋知行,但有人不许她这么做,她怕。她需要好好想想。课间宋知行还是拎着书本坐了过来,他问她怎么了。枝子突然一阵烦躁,她没法说这件事。
咚咚咚,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枝子猛然回过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但一切都很正常,他们在听课、打瞌睡、在书本的掩饰下玩手机、看小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迹象。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咚咚咚的声音?”枝子低声问宋知行。
“没有啊。”宋知行皱着眉头,总觉得今天的枝子不太对劲,“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何止没睡好,简直失眠了一整夜,直到现在枝子依然觉得头晕无力,晚上的兼职也请了假。
“没事,上课吧。”枝子说。
咚咚咚,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枝子又猛地扭过头去看,什么都没有。她分明听到了,跟昨晚一模一样的咚咚声,敲得她太阳穴突突地疼,心惊胆战。
“真的没有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吗?”枝子又问道。
宋知行摸了摸枝子额头,确实有点烫,看来下课要赶紧带她去校医室。
难道是神经太紧张了出现幻觉?
绑架她的人虽未必是主谋,但主谋一定是认识她和宋知行的人,而且必定在他们不远处。枝子首先想到的是宋知行的追求者,因为他在学校是个风云人物,篮球、音乐、演讲样样出色,关键还长得好看,风度翩翩,笑起来犹如阳光般耀眼。但这样完美的宋知行偏偏喜欢平凡的枝子,可想而知暗地里恨枝子的女生该不知道有多少。如何从众多仰慕者里找到那个人,简直像大海捞针,枝子一点头绪都没有。
宋知行要带她去校医室,枝子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甩开他的手,又觉得实在太唐突失礼,心里又怕又委屈,忍不住蹲在路边树下,伏在膝盖上哭了起来。宋知行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巾递给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对不起,我没事。我有点累,想回宿舍睡会了。”枝子红着眼有点内疚地说。
“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你不开心了?”宋知行心疼地看着她。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好像有点发烧,我陪你去校医室看下再回宿舍好吗?”
“不,我没事,睡会就好。”枝子想到他们有可能随时处于监视之中,心里就发毛,她丢下宋知行独自跑回了宿舍。
枝子并没有马上睡觉,她戴上外卖送的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那块封过她嘴巴的胶布,用碳粉提取了上面的几个指纹,处理好之后才爬到床上躺下了。她的脑海里闪过几个印象深刻的宋知行追求者,模特队的高冷女神凌霜应该不齿这龌蹉手段,啦啦队长董小琳虽然时常无视枝子的存在,总爱粘着宋知行,但她看起来性情活泼、心思单纯,应该不是那种人。还有宋知行同班女生林蓝,传言曾与宋知行是一对儿,后来枝子横刀夺爱拆散了人家。但这件事情宋知行已经认真跟她澄清过,从未与林蓝有过任何暧昧或者交往,枝子相信他。但林蓝喜欢宋知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难保她不会因此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还有别的一些蜜蜂似的小迷妹,谁知道其中哪个存了坏心思?枝子想啊想,实在想不明白,头晕脑胀地睡了过去。
“枝子,醒啦?给你带了饭。”枝子刚起床,同宿舍的李婷热情地招呼她吃晚饭。“你没事吧?听宋知行说你有点发烧。”
“没事,感觉好多了。你遇到宋知行了?”枝子心中一阵感动。
“对呀,他拜托我照顾一下你来着。快吃饭吧。”李婷贴心地帮她揭开饭盒盖子,看起来还挺丰盛。
“谢谢啊,回头把饭钱转你哈。”枝子睡了一觉也真有点饿了,但吃到一半突然想起,李婷也喜欢过宋知行。那时候宋知行还没认识枝子,李婷就总在公共课上偷偷看他,枝子还取笑她一脸花痴样。枝子觉得饭菜不香了,她别过头去看李婷。在宿舍里李婷与她算是交情甚好,尤其在枝子成为宋知行女朋友之前,两人好到简直形影不离,晚上恨不得钻到一个被窝里继续聊天。但后来慢慢有些疏离了,喜欢的人爱上自己的闺蜜,想必李婷心里很不是滋味吧。
“李婷,想问你个事啊。”枝子说。
“干嘛那么严肃?别吓我,问呗。”李婷笑着说。虽然关系不比从前亲密,但两人依然是挺好的朋友。
“你,还喜欢宋知行吗?”枝子看着她,想从她的表情里捕捉到什么信息。
“你傻啦?”李婷伸手摸摸她额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嗯,对不起。明明是你先喜欢宋知行的。”直觉告诉她,不是李婷。
“爱情哪有什么先来后到,别傻了。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现在看到你们好好的,我真心替你们开心。”李婷诚恳地说道。
枝子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她。
周末与宋知行约了到市区去看画展,枝子精心打扮了一番,她怕,可是她爱宋知行。枝子让他先行一步到画展等她,不与他一同出门,宋知行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也同意了,他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与枝子好好谈谈。枝子没有坐公车,直接打车到了市区,她想这样一来总不会被人盯梢了吧。连日神经过敏冷落了宋知行,她想好好补偿一下他,甚至悄悄穿了新买的黑色蕾丝内衣套装,她决心把自己交与他,她迫切需要一个坚持的理由,或者说一个指引。枝子想到这会是个刻骨铭心的夜晚,羞得脸颊发热。
两人尽情游玩了一整天,枝子紧绷的神经总算暂时放松了下来。晚上九点多烛光晚餐后,两人拉着手像背着大人要去做坏事的小孩,忐忑地往酒店走去。途中枝子收到不署名的短信:“别忘了我的警告。”枝子几乎在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她刷地脸色苍白,停下了脚步。
“知行,我有点不太舒服。我们,还是回去吧······”枝子的确感到一阵头晕。
“枝子,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感觉你不像枝子了。”宋知行皱着眉看着枝子。“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去想办法,好吗?”
枝子摇摇头,一言不发地往车站方向走去,宋知行只好跟着。
几分钟后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枝子警惕地看了一眼,是她的一张裸照。枝子倒吸了一口冷气,迅速按下删除键。决不能被宋知行知道这件事,枝子想。实在是难以启齿,说了又能怎样?报警又能怎样?在抓到人以前,枝子的裸照就会被公之于众。想到周围所有人都看到她赤裸的样子,那些猥琐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同情的眼光,枝子宁愿去死。
枝子到顶楼去打电话,夜晚的天空灰暗压抑,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枝子与宋知行去看画展的事,按理说只有宿舍的人知道,神秘人的信息何以如此及时?难道只是巧合吗?枝子打了个冷战。
“想清楚了吗?”手机另一端的声音带着寒气。
“要怎样才能放过我?”枝子很冷静。
“离开宋知行,我就彻底删除照片。”
“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话算数。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好,我做。”
两情相悦的热恋戛然而止,宋知行只得到一句“我不喜欢你了”,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自人群中看到她,像一株白色的铃兰,纯洁淡雅,就像落入凡尘的仙子。枝子不是最美的,但宋知行就是喜欢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是专门为他而量身定制的,一切都那么熨帖,如山泉叮咚,如清风拂面。
而对枝子来说,宋知行是她的初恋,她第一次真心爱上的人,她的痛苦又怎会比他少呢?可是她只能逃避他,无视他在楼下淋着雨,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他的眼泪流进雨里,她的眼泪湿了枕巾。
爱情在彼此折磨中日渐消瘦,半年后,两人在路上偶遇,总算能像普通朋友那样,一笑而过。
这半年里,枝子留心把所有的嫌疑人都排除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主谋的蛛丝马迹。她偶尔幻听到“咚咚咚”的声音,有时候自己竟也不自觉用钢笔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敲着。不论在哪里,她都下意识地去听周围的声音,那个冰冷的声音如果出现,她相信自己会在瞬间就能捕捉到。偶尔还会做恶梦被绑在漆黑的房子里动弹不得,偶尔想起那天逃走的时候,在背后抽烟盯着她的那个人影。她一直在想,或许那个就是绑架她的人,如果当时她能勇敢一点回过头去看,是不是就能见到他的真面目?事情是不是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那个号码,在她收到“照片已彻底删除”之后,就变成了空号。那个曾经绑架他的人也消失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时间的长河在继续往前流淌,枝子也被推着往前走,上课、考证、阅读、兼职,一切看似慢慢回归正轨,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李婷也恋爱了,没多久又分手了。宋知行新交了女朋友,远看背影与枝子并无二致,也有着长及腰际的乌黑直发。谁说的一生只爱她一人,承诺只有在爱着的时候才有效,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不是吗?
枝子遇见张绍恒纯粹是个巧合。那天枝子因为论文上的事情到教研楼找教授,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一个男生边跑过来边喊着“等等我”,枝子便伸手按住开门键等他。
“谢谢!”一个高个子男生,白净斯文,挺有礼貌的,枝子微笑一下表示不客气。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气氛安静倒不觉尴尬。电梯在慢慢上升,突然抖动了一下,停了,漆黑一片。枝子不由自己地啊了一声,紧紧握住背后的扶手。
“同学,没事吧?”黑暗中传来男生温柔关切的声音。
“嗯,还好。怎么办?”
“别怕,你扶好,我来看看。”男生打开手机电筒找到紧急按钮,呼叫几轮都没人接听。枝子心里的恐惧在蔓延。
“我打上面的电话试试,你别怕啊,有我在。”男生开始打电话,总算联系上救援人员。“他们说大约十五分钟内赶到,我们等等吧。”
枝子觉得在黑暗中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渐渐地她感到头晕、喘不过气来,她松开紧握住栏杆的手,蹲下来伏在了膝盖上。
“同学,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男生凭借微弱的光线察觉到枝子的不对劲。
枝子开始低声抽泣,一哭就觉得身体更不舒服。男生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轻地说:“没事,有我在。”他的声音像阳光一样温暖,像宋知行的笑容一样明亮,枝子感到安心。
后来枝子经常能遇到他,在图书馆、在食堂、在公交车站,她不由得感慨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似乎在意一个人的时候,就总能遇见他。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相处也非常愉快。枝子发现张绍恒很懂她,他了解她的喜好、习惯,纵容她的小脾气,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唯一不好的是他有些霸道,会过问她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之类的。不过沉浸在甜蜜爱情里的枝子,觉得他或许只是太爱她了,偶尔有点小霸道也挺可爱。总之,枝子认定了他就是她缺失的那个圆角。
毕业后张绍恒凭着出色的专业成绩进了市里的广播电台,成为一名节目主持人。枝子闲来偶尔会听一下他的节目,听他穿插在节目中的炫技,B-BOX、电影配音、变声秀各种顺手拈来,这些特长张绍恒从来没在枝子面前显露过,枝子突然觉得他真是个宝藏男孩,心里美滋滋的,对他的爱又增加了几分。
婚礼盛大而浪漫,张绍恒牵着新娘枝子给宾客敬酒,李婷也来了。
“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啊!张绍恒你该怎么谢我啊?”李婷笑嘻嘻地说。
枝子微微皱了皱眉,李婷不是她的好闺蜜吗,什么时候跟张绍恒这么热络了?对了,他们刚认识那会,李婷倒是热心帮忙打听了不少张绍恒的信息,他们大约是那时候认识的吧。李婷还在枝子面前给他说了不少好话呢,算得上半个红娘,确实应该感谢她。
于是枝子也敬了她一杯:“谢谢你!我们也期待喝你的喜酒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枝子好像看到李婷对张绍恒眨了一下眼睛。
张绍恒喝多了,在新房里他抱着枝子又哭又笑:“我终于得到你了,为了今天我努力了整整五年啊,枝子,你是我的枝子。”
“还说没喝多呢,我们明明才认识四年。”枝子噗呲笑了。
良辰美景,情深意浓尽在不言中。
枝子婚后才开始与张绍恒同住,新婚燕尔,生活甜蜜,枝子以为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但好景不长,张绍恒心疼枝子工作辛苦,不许她继续出去上班,枝子无奈作出了让步,每日在家写写画画,伺弄花草以及学习各种烹饪技巧,保证张绍恒下班回到家就能吃上温热可口的美食。
一天枝子出门参加展览,与朋友吃过晚饭才回家,进门看到张绍恒面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上,枝子正想过去吻他一下,却听到他冷冷地说:“上哪去了?怎么不接电话?”枝子才反应过来,从包里找出手机。
“噢,手机调静音了没听到。”
“见谁了?”
“从前公司的旧同事,你见过的,上次送我回来的汤姆。”
“你们一起吃饭了?刚才也是他送你回来的?”
“嗯,他说刚好顺路,所以就……”
啪!枝子左边脸颊火辣辣地疼,她始料不及被打了一巴掌。枝子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个温和的张绍恒像换了张脸,他变得狰狞而陌生。
“以后不准跟别的男人一起吃饭。”他冷冷地丢下一句,转身走进了书房。
这天晚上枝子独自一人躺在宽大的床上,她突然觉得这新婚的大红被褥是那样的刺眼,她万万没想到口口声声叫着她宝贝的丈夫,竟然动手打了她。枝子辗转反侧,迷糊中似乎听到什么声响。
“咚咚咚……”
不紧不慢地从书房里传来,像是钢笔敲着木头桌子的声音,也可能是手指关节。
枝子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张绍恒已经出门上班了,饭桌上放着他临走前准备好的早餐,三明治、牛奶和一小碟洗好的樱桃,贴在桌面的便签纸上写着“宝贝,对不起。爱你!”枝子回想昨晚那一巴掌,感觉就像做了个噩梦一样。
枝子打扫书房,虽然张绍恒交待过她不需要做这些家务,但枝子想做,这是她的家,何况她根本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她用鸡毛掸子轻轻扫过书架上整整齐齐的书,目光落到属于她那一层的《人体素描》上,她把书抽出来,轻轻剪开用与封面粘在一起的扉页,从里面拿出一个泛黄的白色信封,那是她五年前保存的几个指纹。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冥冥中受到指引。
枝子打开书桌下面的抽屉,找到一本旧相册,她好奇地翻看着,里面是张绍恒成长的纪念册,从蹒跚学步到小学、中学,照片按时间顺序一张张排好。照片中的张绍恒有时候笑,有时候不笑,笑起来是温暖的少年,严肃的时候有些阴郁。枝子看到他高中的毕业合照,突然觉得站在他前面的女生有些脸熟,好像是她认识的某个人。她把照片抽出来查找背后的名单,“李婷”两个字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枝子陷入了沉思,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件事,甚至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五年前的一幕幕突然闪现过她的脑海。枝子不愿意再想,她把相册放回原处,她想假装没有看到过这张照片。可是她在抽屉的边角上又发现了一支钢笔,她把它拿出来,一支旧钢笔,笔盖底部光亮的漆快掉光了。鬼使神差,枝子拿着钢笔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着。
咚咚咚,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
枝子仔细回想五年前为了取指纹而特意上网查阅过的资料,她的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刨了一些铅笔粉,然后戴上手套去拿张绍恒的玻璃水杯。她小心翼翼地用软毛刷把铅粉扫到玻璃杯的指印上,再轻轻用刷尖拂去多余的粉末,指纹渐渐显现出来。枝子用透明胶把几个相对完整的指纹提取出来贴在白纸上,她把台灯的亮度调到最高,仔细在灯光下比对着,发现它们与五年前保存下来的指纹,居然惊人的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