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四）

  杏儿从里屋赶出来送李根，见李根笑容满面，千恩万谢地走了。杏儿久悬的心终于放下了，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打算明日抽出点空，去看看娇玲妈。别看是同庄同村的，可一个住在村南头，一个住在村北头，一向不大来往，昔日的好姐妹竟生疏了许多。唉，女人只要各自有了家，再好的姐妹也要向后放，还是自家的小窝更重要些，似乎天性是这样吧，杏儿不由有点伤感。   

“给了？”杏儿边拨开兴旺扯着她衣襟的手，边拿起针线活轻声问道。   

“没给。”二柱边漫不经心地答着杏儿的话，边抱起兴旺，把他放在自个腿上逗弄着。

 

杏儿笑了：“骗谁呢？没给能乐成那样？”

“我叫他明天再来。”二柱用胡子扎儿子那红扑扑的小嫩脸，扎得兴旺哇哇地叫。   

“啥？！”杏儿一听，立即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腾”地站起来，“恁这人咋这样？为啥没给人家？恁这是也要学着那些昧心的人欠债不还么？啥时学的呀？知不道人家急着钱用么？恁不就是有俩臭钱么，穷摆啥？！想见死不救啊！良心叫狗吃了？想想恁在难处的那阵子，还不愧人家四邻八舍帮忙么！转眼就忘本了！俺咋看中恁这号人呢，瞎了眼真是！刘二柱恁给俺听着：雪中送炭可积福，锦上添花只助兴。人活世上，没有谁总高挂免事牌，街坊邻居，谁用不上谁呢？千万别把事做绝咧！哼！”

一阵噼哩啪啦爆竹似的轰炸，一般人可早就晕过去了，人家二柱照样和儿子玩得痛快，好像没事人似的，似乎杏儿不是说的他，着实叫人服气。 

 

杏儿一阵旋风刮到屋里，转眼又旋出来向院门刮去。   

“杏儿，干啥去？”二柱忙喊道。   

“不用恁管，恁还是好好看着恁的钱去吧！”杏儿头也不回得去了。

身后兴旺“哇哇”地哭起来：“妈，妈，兴旺要妈……”    孩子一哭，二柱急了，抱着兴旺追了出来，娇娇也随后追了出来。   

“杏儿，回来！”   

“妈！妈！妈不要兴旺了！妈……”兴旺哭得更带劲了。

“娇娇，快把恁妈追回来！看，这成啥样子，不嫌叫街坊笑话！”二柱边哄着兴旺，便叫娇娇追她妈。   

“爹，妈去哪咧？”娇娇追出来时早就不见了她妈的影子。

“俺哪知道？”二柱闷闷地答道，“该不是去撵恁根叔了吧？恁妈这人，就是这个火爆脾气！” 

“爹，这回可不怨俺妈！” 闺女可是妈的贴身小棉袄，抱怨归抱怨，真疼起来可是一点不掺假。“谁让恁不给根叔钱呢？人家不难能给恁来要么？恁还不给人家，妈能不气么？哼，妈这回要再不理恁，可别叫俺再给恁求情！”一噘嘴，一转身，娇娇回屋去了。   

“娇娇！哎，哎，杏儿！唉，这是啥事儿？好儿子好儿子，别哭了，别哭了！恁要啥，爹给恁买去！啊，想要啥？”二柱见兴旺哭得快喘不上气来，只好先哄好儿子再说。   

“俺就要妈！妈……”兴旺哭得起劲，连鼻涕加眼泪，弄了二柱一脸。二柱只好哄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