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魂
在我记事起,就知道了收魂是怎么会事。孩子病了老不好,多半是魂丢了,赶紧找个有仙术的人想办法把魂给收回来,魂附体了,孩子病也好了。
当时我虽小,但却是唯物主义的坚决拥护者,我不相信收魂能治病,我觉得这纯粹是迷信,是巫术,是骗人的。
可是我父母信,村上很多人都信。我们巴掌大的一个村能给人收魂有仙术的人就有好几个,他们在村子里可受人尊敬甚至是膜拜了,过年过节,村里人都给他们送点心去。
据说我们家第一个掉魂的是我二姐,二姐病了好几天也不好,最后母亲问二姐才知道,二姐曾在生产队的猪圈旁玩时不慎掉进猪圈里了。于是母亲坚定的认为,二姐是吓掉魂了。于是去找我们村仙术较高的刘奶奶给二姐收魂。
刘奶奶做完法术后,让母亲回家拿着二姐的衣服,然后拿着耙子去生产队的猪圈那里,把二姐的衣服挂在耙子上,从猪圈旁拖拉着耙子回家,边走便叫着二姐的名字。刘奶奶特意嘱咐母亲:路上不能回头,谁跟你说话也不能理他。
黄昏时候,母亲拿着耙子和二姐的衣服就出发了,到了生产队的猪圈旁,母亲就把二姐的衣服挂在耙子上,拉着耙子,嘴里念叨着二姐的名字开始往回走。
可谁曾想半路冒出个尧哥哥来,尧哥还是个孩子,孩子好奇心就是强,他肯定对母亲这一怪异行为很是疑惑,他追在母亲身后一个劲地问:‘’婶,你这是干嘛呢?‘’母亲谨记刘奶奶的嘱托,根本不理他。要说尧哥也是执着,不问出个所以然哪肯罢休,母亲在前走,他在后不停地就是问。母亲为了自己孩子,宁可被别人家孩子误认为是神经病,愣是没说。给闷坏了的尧哥像小喇叭一样开始在村里传播母亲的怪异举动。
至今一想起母亲拖着耙子,口中念念有词的画面,我就笑得只掉眼泪。那画面,还真跟精神病人有一拼。
从那以后,二姐的病果然好了。全家对神仙刘奶奶感恩戴德。
姐姐被收魂治好病的事我是听家人说的,而弟弟收魂的时候我是亲眼看到了。
弟弟也是病了很久没好,让刘奶奶收了一次没见效,于是母亲又去找村东头神仙大娘。据说神仙大娘家都供着神位呢!
神仙大娘长得特像巫婆,个子矮矮的,干瘦干瘦的,皱巴巴的黑脸皮像面片似的不规则地贴在脸上,那小眼睛仿佛看穿一切似的,黑眼珠滴溜乱转,一说话,就像是嗓子眼儿堵着个木塞似的,声音从木塞的缝隙里挤出来一样,听着让人感觉瘆的慌,浑身起鸡皮疙瘩。
有仙术的人就得和正常人不一样,要不怎么看出人家有道行。
晚上,神仙大娘被母亲请到家里,趁弟弟睡熟之际神仙大娘开始做法。
做法前把灯关了,点上蜡烛,大娘嘱咐我们谁也不能出声,否则不灵。
只见大娘站在弟弟头前的炕沿下,立定站好后,猛吸一口气,然后举起右胳膊,像摇拖拉机似的可劲儿地摇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不是我笑点低,我实在被她那滑稽的样子逗得受不了了,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娘即可停止做法,指着我好一顿训,还要赶我出去。我发誓不再笑了,并哀求大娘让我留下欣赏她的仙术,她才勉强答应。
接下来大娘又继续原来的动作,几次三番后,把个老太太累得臭死,最后她用干枯的手掌敷在弟弟脑门上,另一只手在半空中呼来呼去,这大概是招魂吧。
末了,神仙大娘的身子筛糠似的抖了三抖,猛地吐出一口气,轻呼一声:‘’好了,魂附体了。‘’
可是这整个过程,我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我真没看见魂魄来附体啊。
父母对大娘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大娘很有成就感的坐在我家炕上坦然地接受父母的吹捧和感谢。
过了几天,弟弟配合着吃药,病也慢慢好了。 母亲又开始给神仙大娘做免费宣传了。
可是我始终不信这一套。我要通过实际行动推翻这些迷信做法。
有一天,我约上小花去了神仙刘奶奶家。刘奶奶性格特别好,对谁都是有求必应。
我一进去,就装出病蔫蔫的样子,对刘奶奶说:‘’奶奶,我这几天头疼得厉害,你帮我收收魂吧。‘’
刘奶奶二话没说就从炕上挪下来,她拿来一个碗,碗里盛了一点儿水,然后把一根黑线和白线交叉搭在碗上,最后拿来一根带线的锥子,刘奶奶提起锥子。锥尖对准黑白线的交点出,锥子就开始转,刘奶奶目不转睛地盯着锥子,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刘奶奶收起锥子,她凑近我,对着我的脑门吹了三口气。直吹的得发痒想笑。
刘奶奶慢声慢语地对我说:‘’宝啊,你看吓得这一跳可真不小啊,天数也太多了,收起来可费劲了。好在回来了。回家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从炕上溜下来,拉上小花对刘奶奶说了声谢谢就跑了出来。
刚出刘奶奶家门,我和小花就笑得直不起腰来,边笑边学刘奶奶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哎呀,宝啊,这一跳吓得可不小啊……‘’
鬼都知道,最近我壮得像牛,皮得像猪,啥病都没有。
而且,我回家也用锥子、碗和线绳尝试了刘奶奶的収魂法,我发现锥子只要提起来没有不转的,只要锥子转就是丢了魂的说法根本就不科学。
我终于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收魂是迷信的。可是当我跟父母和别人说起这些时,他们对我的恶作剧很是生气,把我臭骂一顿。
所以,收魂之风依然在刮,而且愈刮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