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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楞與巫婆

2016-07-02  本文已影响0人  巫小陽
阿楞與巫婆

英倫掠影(一)

隨便有人翻個身,房間的人就都醒了。但不出聲,怕跑了睡意。有的側過另一邊身子,有的連這動作也省了,許是沒醒吧,呼嚕聲並沒中斷。打呼嚕的不全是男生,二十來歲的女孩打呼嚕的架勢一點不比男生遜色。半夜,或者凌晨,有人摸黑進來,熟練攀爬到上鋪,瞬即傳來磨牙的聲音。眼皮千斤重時,又有鬧鐘響,有人跳下床,貓著身子從床底下拖出行李袋,抱著衝出門去,是趕著上班的法國青年。

阿楞與巫婆

胡利安跳下來時,德雷戈什剛分享完他上次哭泣的經驗。有一天,他跟媽媽玩完飛鏢,天色已晚。回家路上二人均口渴,他見路旁有噴泉,建議爬過去喝泉水解渴。母親順從,卻摔傷了,住了一個月醫院,花掉一個多月薪水。當時,德雷戈什正在辦理前往英國打工的手續,每日奔波忙碌。某日到醫院探望母親,心想:該為她帶點健康的食物,還有一束鮮花。母親愛吃KFC,也應該捎點。可是,錢那麼重要——到英國後,找甚麼工作、甚麼時候才能找到工作呢!怎麼辦啊?他在街頭徘徊掙扎。換了他躺在床上——母親會為他做任何事的。如煽情電影情節,當天下著滂沱大雨,他在大雨中放聲痛哭,為自己不配得到的愛,也為母親應得到的一切⋯⋯

阿楞與巫婆

胡利安靦腆笑到:對不起。轉頭跟德雷戈什說起羅馬尼亞語:因為他在廚房工作,三更半夜才下班,吵到大家了,不好意思。德雷戈什翻譯完,他又害羞的笑了笑。我看著他微鬈的黑髮下鼓鼓的孩子氣的臉,問:你在這裏工作幾年了?他驚呼:幾年?哦!他雙手掩臉,痛苦不堪又不可置信似的搖頭:四個月!四個月都太多了!剛來的時候每天哭,哭了兩個月,我的心碎掉了!他邊說邊掏出手機,給我看他分別四歲跟兩歲的女兒——金髮粉臉的小女孩,穿著公主的裙子,望著鏡頭,甜甜笑著。哦,再過幾個月我就回去,再也不離開家了!胡利安繼續嚷道。

阿楞與巫婆

胡利安繼續滑動手機螢幕,給我看他那糊了一臉菠菜汁的女兒、在公園奔跑的女兒、過生日的女兒、熟睡的女兒⋯⋯還有抱著女兒的妻子,還有建好了的房子粗坯,邊看邊搖頭嘆息,又忍不住微笑著。德雷戈什給我一張羅馬尼亞的鈔票,鈔票的一面印著國家劇院,另一面是個音樂家。德雷戈什忙著介紹,又忙著找來羅馬尼亞的國歌播放:

醒來吧,羅馬尼亞人,

從死一樣的沉睡中

從野蠻暴君的壓迫中

就在現在建立新的命運

在這命運面前

即使是最殘酷的敵人也會屈服

就在現在讓我們給世界證明

我們仍流著羅馬人的血

我們心中仍為一個人驕傲

為英勇得勝的特拉揚驕傲

⋯⋯

教士們,舉起十字架!

我們的軍隊是十字架的

我們的格言是自由

目標是神聖的

在戰鬥中光榮的死去要好於

再一次在我們古老的土地上

成為奴隸

阿楞與巫婆

在倫敦南岸一家宿舍的多人間,有點幽暗,白色的床單被子淩亂而顯眼。德雷戈什弓腰坐在床沿,胡利安依舊蹲在地上,床底下是簡單的行裝。激昂的歌聲在房間盤旋,大家都不說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飄到臺北

by巫婆

混迹在来自天南地北的女性荷尔蒙中过了一夜,睡在上铺的姐妹鼾声连连,虽未至惊天动地,那噪音的律动也一点不催眠。早晨,睡眼惺忪地移步盥洗室,早已被對鏡贴花黄的女生占满,原来女生化妆的表情是这样狰狞,她们自信的神态却让我错觉这镜子有魔镜的超能力。

顶着烈日,从总统府走到台北医院,寻觅武昌街一段,60年代台灣文人墨客钟意流连的「明星咖啡馆」。咖啡馆提供俄罗斯餐点,蒋方良是常客,三毛也是座上宾,又因诗人周梦蝶曾在楼下摆书摊,此處便成了台湾近代文学的重要地标。白先勇说过:台湾60年代的现代诗、小说,散发着明星咖啡馆的浓香,就这样,一朵朵静静地萌芽开花。

阿楞與巫婆

一楼是点心店,一个不大的入口通往二楼,楼梯两边的墙上挂满各路名人在咖啡馆的留影。推開玻璃門時觸動了門上的鈴鐺,服務生友好地招呼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咖啡館有一種陳舊的氣味,简练的色彩和冷静的基调,窗玻璃大量运用花环、花束及贝壳图案,不失轻盈、华丽、精致。這裡曾經匯集過那麼多懷抱理想的青年,或圍爐清談,或悶頭創作。如今的空間顯得冷清,溫儒軟語把我拉回現實,兩位男士在大談電影,似乎明星咖啡館有一種魔力,仍是人文和藝術的磁場。

阿楞與巫婆

我点了店里的招牌奶油罗宋汤,一客猪扒,以及俄罗斯软糖和红茶。这是我喝过的最高大上的罗宋汤,牛肉粒丰厚饱满,搭配一叠奶油,我问店员,这奶油怎么吃?店员说:你把奶油搅拌入汤汁,试试看,口感很棒哦。我尝了一口,立刻给它按了5个赞。白泡泡的软糖则是当年俄国沙皇享受的甜点,中间夹核桃,甜而不腻,有点棉花糖的口感,又更绵密些。当年蒋方良总是来这里买此甜点,俨然这家店的活招牌。

阿楞與巫婆

遥想三毛坐在这里,品着茶点,沉思稍许,在笔记本上信手涂鸦,汩汩而出的文字成了一本本留世的书籍。或是三五文人墨客在此清谈,带着振兴台湾文学的使命感。这1945年开业至今的咖啡馆是岁月的使者,只消在此一坐,便也可沾染些文学的脂粉,你自然而然地轻声细语,浮想万千,仿佛空座位上有着看不见的魂魄,他们总是会回到这里,和当年一样,谈着不着边际的梦,写着不明所以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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