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头

            苦头

        四川 谢永红

忘不了十三岁时母亲给我的苦头。

那是一九八一年春的一个星期天上午。母亲背上一捆树苗子，说：“你扛那把锄头，随我上山栽树。”

我说：“我想在家里看书。”心里打的是老主意——只要母亲一走，我就可以玩了。估计母亲要回来了，再赶紧抓起书遮住脸。

母亲沉下脸，盯着我说：“上山！”

一路上，母亲都在数落我：“别以为我不知道！让你到爸爸当校长的学校去好好读书，你却怕苦！偷奸耍滑的，看书写作业都是只能专心一小会儿！爸爸开会去了，你就只晓得成天飞起飞起耍！”

今天扛的是大人用的锄头，一尺长，很宽很厚的那种。山路真远，爬到自留坡的时候，我已经气喘吁吁，肩膀都被锄头杆硌疼了。

母亲命令我挖树窝子。我使出吃奶的劲，好不容易举起来，猛力向下，锄头就偏了，而且“当”的一声，锄头被石膏子弹起来，震得我手臂发麻发痛。

我咧了咧嘴，看了看母亲。母亲还是沉着脸，丝毫没有往日的心疼。

我只得硬着头皮再挖，连续挖了好多次，才有一个浅浅的窝子。手上已经打起亮泡，火烧火燎的，像被长脚蜂蜇了一样痛。

过了一会儿，渴得焦了嘴唇。没有水，我周身难受起来。

母亲说：“农民都是这样的，哪有时间烧了水再上山？不想吃苦读书，你就在这山沟当一辈子农民吧。“听得我心里苦成了黄连。

太阳也糟糕，虽说只是春天，可是劳动中流了很多汗，太阳一晒，底衣似乎变成了茅草，刺割得背上胸前手臂都很像毛毛虫在爬。

我受不了了，坐在坡上，想哭。母亲厉声吼叫，喝令我站起来：“像你这样，这一坡树哪年哪月栽得完？你以为农民那么好当？“

看妈妈咬牙切齿的，我心惊胆战地站起来，又开始挖。

渐渐地，我耗尽了力气，挖的时候直不起腰，手上也没有了力气，以至于锄头刚离地就掉下去，人也似乎要栽倒。

汗水湿透了，水泡也破了，肚子开始叫起来。看着瘦小的母亲脸都涨红了，气喘吁吁地高举着锄头，“噼啪“之声宣示着她的坚韧。我又咬牙坚持。

母亲根本就没有让我休息一下的意思！委屈的泪水开始在我眼眶里冒出，打转。

终于，我生气地把锄头扔到一边，忍不住哭了。

母亲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咬着牙厉声说：“哭！读书苦，还是当农民苦？！“

母亲看我不再像往日那样桀骜不驯，才放柔和了语气：“坐一会儿吧，等我栽完就回家。“

从此，我吃得下读书的苦了。一直到现在，我还每天坚持读书。

作者简介：谢永红，四川省西充县人。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天府散文”平台作者，“窗外视角”特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