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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东莱博议·鲁饥而不害》

2024-02-16  本文已影响0人  不居居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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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天,大而无外,没有人能够超越它。世上的人们谈论天的时候,都把自己说的很缈小。(他们认为)日月星辰的运行,靠的是天;灾难吉祥妖怪冤孽的变化,也都是天的意思;丰收歉收疫情疠气,也都是老天做主。如果真的这样,人还有什么用处?我懂得修炼自己的德行,修正自己的管理罢了。面对那个苍苍茫茫的老天爷,我又怎会知道它的意志呢?

商汤时期,天下大旱,老天爷并没有与汤有什么约定,那个时期,天气不正常,天下却大治。秦朝时期,天下大丰收,老天爷并没有与秦朝有什么约定,那个时期,天气正常,秦朝却大乱。天下大旱时,商汤休养天下百姓;风调雨顺时,秦朝自暴自弃。老天爷哪里与人有什么预约?以上的世俗说法流行以后,天人合一的说法也就不被人相信了,天与人就开始没什么关系了。

鲁僖公遇到大旱于是想把仰面突胸的残疾人活活烧死祭天,这已经太糟糕了。幸好听从臧文仲的建议,动员百姓抗旱,那一年虽然有饥荒的情况,却没有什么危害。看看左丘明的记载,未免落入世俗的见解。左丘明的意思是:“旱是老天爷的事情,抗旱是人的事情,泉水枯竭,泥土晒化了,人拿老天没什么办法。修城也好,节约开支也好,耕种庄稼也好,老天也拿人没什么办法。造成饥荒的,是老天爷。没有形成危害的,是人的力量。”如果真的这样说,那么,左丘明眼里能够看到的,不过是头顶上的物理之天而已。却不知道天是一个大而无外的存在,人们或者顺从或者违反,或者相向或者相背,或者迎取或者舍弃,闹来闹去,实在没有什么能够跳出天外的。顺从有中天,违反中有天,相向时有天,相背时有天,迎取时有天,舍弃时也有天,难道还有什么做法不在天理之中吗?左丘明认为,抗旱救灾与天无关,却不懂得臧文仲的建议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也不知道鲁僖公的回心转意是从什么地方产生的。抗旱的做法到底从哪里来的呢?人们说话,就来自于天理;人们回心转意,也是天意的回心转意;人们的努力,也是天道的努力呀。人们的一举一动都来自于天,结果却说与天无关,这难道不是大悲哀吗?善于观察天的观察其精微之处,不善于观察天的只看他们的外形。周成王刚刚怀疑周公,天空马上乌云密布,雷电大风狂作,周成王马上害怕,停止了胡思乱想,把如公、太公叫到一起打开尚书金縢,然后充分相信周公的勤劳和无私。这就是周成王心中的天,已经回心转意,在拿着尚书哭泣的时候。难道一定要等着风调雨顺,旱苗都恢复生机,才知道老天爷回心转意吗?等到风调雨顺,旱苗都恢复生机,才知道老天爷回心转意的,是周朝的普通老百姓,并不包括(见机更早的)召公、太公精于天理的贤者。

《东莱博议·鲁饥而不害》

天者人之所不能外也,世之论天者何其小耶?日月星辰之运,则付之天;灾祥妖孽之变,则付之天;丰歉疫疠之数,则付之天;若是者皆非人之所能为。吾知崇吾德,修吾政而已;彼苍苍者,吾乌知其意之所在哉?

以汤之时而旱,天与汤未尝相参也。当是时天乱而汤治;以秦之暴而稔,天与秦未尝相参也。当是时天治而秦乱。天自旱之,汤自养之;天自稔之,秦自暴之,天与人曷尝相预耶?自世俗之说行,天人始离而不合矣。鲁僖公遇旱而欲焚尫,其陋已甚,赖从臧文仲之谏,亟修旱备,是岁饥而不害。详考左氏之所载,殆未免世俗之见也。左氏之意以谓:”旱在天,备在人,泉枯石燥,土焦金流,人固无如天何;修城节费,务穑劝分,天亦无如人何。饥者,天之所为也,而不害者,人之所为也。”果如是说,则所见者,不过覆物之天而已矣。

抑不知天大无外,人或顺或违,或向或背,或取或舍,徒为纷纷,实未尝有出天之外者也。顺中有天,违中有天,向中有天,背中有天,取中有天,舍中有天,果何适而非天耶?左氏意以修旱备为无预于天,抑不知臧文仲之谏自何而发?鲁僖公之悔自何而生?旱备之修自何而出?

人言之发,天理之发也;人心之悔,即天意之悔也;人事之修,即天道之修也。无动非天,而反谓无预于天,可不为大哀耶?善观天者观其精,不善观天者观其形。成王之方疑周公,其天固尝蔽也,及雷电以风,成王肃然祗惧,与召公、太公共啓金縢之书,始信周公之勤劳。【尚书金縢】是成王胸中之天,已回于执书以泣之时矣。岂必待天雨反风,禾则尽起,然后知天意之回耶?待天雨反风而知天意者,周人之知天也,非召公、太公之知天也。

【附评】

袁中郎曰:元言洒洒,如闻玉屑。朱字绿曰:驳去天与人无预之说,却先透天与人无预,然后转入天人一体意。《博议》多用此法,议论警动,沦回转,峦沓重冈,令人赏而忘倦。能修早备,即是回其胸中之天,天道远,人道迩,故天人有时相答如响,亦有时漠不相应。毕竟崇德修政以俟天命,为回天之要,不可非也。张明德曰:天之为天昭昭也,然执天以论天,未免拘虚之见,篇中人言之发即天理之发,人心之悔即天意之悔,人事之修即天道之修。无动而非天,与人合而为一,此方是言天实际。先生破左氏无预于天之意,于此以透彻,而复结以成王胸中之天,更奇更辟。饥而不害,文仲之言成之。若非有此创论,几为左氏所遇,此真可谓之石破天惊。

附:《鲁饥而不害》

鲁僖公二十一年,夏,大旱。公欲焚巫尫。臧文仲曰:“非旱备也,修城郭,贬食、省用、务穑、劝分,此其务也,巫尫何为?天欲杀之,则如勿生,若能为旱,焚之滋甚。”公从之,是岁也,饥而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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