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路》童叟

小八路

        柳芽儿家的木门掩着，院子里一条小黄狗正眯着眼趴在屋檐下阴凉处打着盹。

      “娘，我要当八路！”屋子里递出来柳芽儿清凉的声音。柳芽儿清澈如水的眼波烁烁闪光。

     “芽儿啊，你才多大啊，人家八路才不要你哩。”柳芽儿母亲停下筷子道。

         柳芽儿挠了挠光头，在板凳上左右扭动了一下。“娘，那我长大了要当八路！”柳芽儿紧闭着小嘴，握着拳头，目光坚定如铁。

     “芽儿啊，当八路可是要打鬼子的，可是要玩枪子儿的……”柳芽儿母亲忧心忡忡，搁下碗筷道。

      “娘，我不怕！”柳芽说着搁下饭筷，“还记得鬼子来咱村扫荡那天，我正在柳水河里捉鱼，听见柳水河旁茂密的柳树林子里枪声震天，隐约看见里面蹿踱着十几个小八路，手里拿着盒子枪，他们十几个，竟打死几十个鬼子，将近一百号人，还差点要了野田那龟孙的脑袋……”。

      “芽儿啊，娘是真的担心你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和你爹交待啊……”，柳芽儿母亲惆怅满脸，掩面抽泣起来。

      “咣—咣—咣！”村里的锣声又响了，鬼子来了，院子里的狗惊得蹦了起来，仰着头朝着门狂吠，左右来回转着圈。

          柳芽儿母亲顿时止住了抽泣，对着柳芽儿说：“鬼子来了，别逞强！听见没有，芽儿！”

         柳水河村里的村民听到锣声都集中在村子里晒粮食的场子里。

        一个上穿白色衬衣，下穿灰色大裤衩，头戴日本军帽，脚蹬布鞋的中国胖子摇着扇子，立在梧桐树下叫嚷道：“今儿，太君把大家召集来，没有恶意，只是想打听一下前些日子那帮小八路的情况，太君是不会滥杀无辜的，谁要是有情报汇报，太君大大滴有赏啊！”

         一片梧桐树叶飘然落下，晒粮食的场里死一般的寂静，静得仿佛能听到村外边柳水河里草鱼翻滚肚皮的声音，河蟹吐出的气泡破裂的声音。

      “巴嘎！叽里咕噜，呜哩哇啦。”野田扭动着嘴说着，同时人群中的小伙子都被带到了粮食场中间空地上。太阳很毒，能把人烤焦。

      “呜哩哇啦，叽里咕噜。”野田上下翻动着嘴皮，一撮胡须凌空飞舞。

      “太君问你们，有没有见过小八路。”胖翻译清亮的唾沫星子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五彩缤纷，流光溢彩。

        胖翻译接着挨个把那些小伙子们看了一番，有垂头的，有发抖的，有抹泪的……独有一个小家伙昂首挺胸，一股不服气的寒流直逼迫得胖翻译肉颤骨抖。

       “说，你是不是小八路！”胖翻译发抖的手指着柳芽儿，颤颤地说。

        “太君，他不是小八路！他不是小八路啊！太君！”人群中柳芽儿母亲喊天嚷地，一声比一声响亮。

      “你说不是那就是！”说着一把把柳芽儿拽到野田面前。野田眯着眼端详着柳芽儿，“小朋友，你滴，有没有见过小八路滴家伙？”

        柳芽儿一声不吭，紧闭着嘴，死死盯着魁梧的梧桐树。胖翻译急了，动手在柳芽儿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巴嘎！”野田朝胖翻译骂了一句。胖翻译吓得缩成一团肉坨。

      “大日本天皇是不会滥杀无辜老百姓滴，更别说可爱滴小朋友了。”野田狡笑着，弯着腰，背着手，带有疤痕的脸紧贴着柳芽儿的脸。一双油光可鉴的军靴在阳光下耀眼刺目。

       “这样吧，你滴，跟我喊一句话，喊完，我滴，就放你走滴家伙。”野田说着扯了扯衣领，松了一下领口，“开始啦，弟兄们，给我打！”

         柳芽儿仍然默不作声，一片干枯曲卷的树叶飘落在地上，随即忽悠一下又被风吹走了。

       “柳芽儿，你到底是喊一句啊！柳芽儿！”柳芽儿母亲焦急不安在人群中喊着。河里的草鱼吐了一个气泡，气泡咕噜钻出水面，啵得一声碎了。

       “弟兄们！给我打！”柳芽儿撕破沉默，高举着胳膊，紧握着拳头，目光冷如冰雪，硬如钢铁。

        野田一瞬间被拉回前些日子里遭伏击时的那片茂密柳树林，就是这一声喊叫后，近百号士兵被打得脑盖全飞，五官全毁，脑浆迸溅，一颗子弹嗷嗷叫着差点也咬到自己的头颅……。

        野田像马惊了一样向后跳了两米远，动作迅捷，难以置信。野田的双腿打着哆嗦，汗珠爬满脸颊，眼珠直勾勾盯着。

         野田的嗓子眼里挤出愤怒中带着怯懦的嘶吼：“巴嘎！”红色的血丝布满双眼。野田随即拔出手枪。

        一颗子弹呼啸着刺破飘落下来的梧桐树叶，随即野田的头颅像西瓜一样被掀开，爆裂，火花迸溅，轰隆巨响。紧接着从不远处涌来阵阵浪潮般的号声，从霞光里杀出来的是真正的小八路。

        野田的头颅没了，身体瘫软下来，轰然栽倒在地。胖翻译和小日本鬼子士兵们乱了马脚，抱头鼠窜，狼狈逃跑。

        余霞成绮，柳芽儿酒红的脸对着小八路们灿灿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