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扶拖拉机

我家司机不遗余力地再次撺掇我开车。他几年前就想换车了，但我俩平时都不开，换车没什么实际意义，所以始终没换。

刚才闲聊到检车政策有变，他再次说：咱们换车吧，换辆你能开的。

他的意思是换辆自动档。当年他正年少，要“体验驾驶的乐趣”，坚持买手档。我虽然也顺利考下驾照，但再没摸过车，也不觉得驾驶有什么乐趣，所以手动还是自动，对我来说无所谓。一个觉得坐车才有乐趣的人，不在乎。

现在他老话重提，想要换车，以给我开为借口。

我灵光一现，回复他：换手扶拖拉机，我会开。

本以为这个玩笑可以结束话题，想不到他发来一张图片：一百多万呢，太贵了吧。

我一看，乐了。这虽然不是手扶，但确实是拖拉机。

手扶拖拉机，我的确会开。几十年前会过，现在肯定是忘了。

大概五岁左右，我学会了开“手扶”。八十年代有拖拉机的人家可不多，我那时候很骄傲的。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那台拖拉机并不是我家的，只是爸爸替大队开的车。

当时是姐姐先学会开手扶的，我十分羡慕，就闹着也要学。爸爸很快教会了我，我坐在高高的座位上威风八面，等爸爸把发动机摇起来，我就突突突地开走，在院子里转圈，简直睥睨天下。

有一天爸爸下工回来，我又让他抱我坐上拖拉机，摇起来，开走。顺利地从家门口开出院子，又顺利地从外面返回。正得意得不行，哐，撞到了邻居家的墙。土墙哗啦一下子倒了，屋里的人尖叫着跑出来。

那时候一个大院里住了四五户人家，倒霉的这家是我们紧邻，我撞到的是她家外屋的墙。“外屋”就是厨房。

爸爸看我没事，竟然笑哈哈地把我抱下来，夸奖：“我家二姑娘真厉害，一下子就把墙撞倒了！”于是我又很得意……现在想想，爸爸宠我真是毫无原则，幸好我早早脱离了他，不然岂不是被宠坏了。这也算是安慰一下自己吧。

接下去就是爸爸跟邻居赔礼道歉，买了材料去给人家砌墙，那期间邻居就在我家吃饭，妈妈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嘿嘿嘿，当年我得意，现在感觉好惭愧。

撞墙事件以后，我对手扶拖拉机就没有更多印象了。大概爸爸也不让我再开了吧？

和我家司机聊天时想到拖拉机，主要是因为前一段时间看了一阵子俄国文学作品，最近又经常听《手扶拖拉机斯基》，卡宾斯基、柴可夫斯基、卡车司机、出租司机、拖拉机司机……这些词魔性地在脑子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