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

姐弟俩

天气很热，这种天气不宜外出，固执的二舅竟独自一人拧着一袋沃柑来看望他的二姐，我的老娘。

连我这亲闺女都不认识了的老娘，见到弟弟竟然有些激动：我贴近她的耳朵告诉她二舅来了，认识吗？很肯定地回答说：认识。

已经九十的二舅，八十八岁之前身体都倍儿好，要不是八十八岁那年那场车祸，想必他的身体一直会很好。

现在提及那次车祸，二舅还要絮絮叨叨很久：一点都不痛，之后眼睛耳朵才不好的，要是那次直接走了该有多好。

九十五岁的老娘没有这些困惑，所以从没有想到人终究要离开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眷恋。二舅说，这都是因为老娘有我们这些孝顺的孩子。

姐弟俩耳朵都不好使，只能头碰头地交流——

看到老娘意识不太清楚，不能持续交流，二舅就会泪眼婆娑地回忆起老父亲：姐夫临走的前几天，我来看望他，离开的时候还知道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路上小心。

我安慰二舅说：我妈连我都不认识还能认识你，也算不错了。

于是二舅就凑近老娘耳朵边大声告诉老娘我是谁，然后再问她：你想起来了吗？老娘毫不犹豫地边摇头边回答说：不认识。

这让二舅又伤感了好一阵子…

我边安慰着二舅边挑起别的话题来分散他的难过：把外婆生的八个孩子的大小顺序重新捋了一遍；把每个舅舅，每个姨妈家的孩子们的现状了解了一下；还让二舅好好回忆了一把他自己的似水年华…

临近中午，二舅想趁着气温还没到最高的时候回家，刚刚凑近老娘说要离开，老娘竟也泪眼婆娑起来：不要走…叫他不要走…

如果不是经历过很多这样相似的场面，我们肯定会以为这是老娘自己知道不久人世才会对至亲恋恋不舍。

从去年开始老娘面对来看望她的客人，亲人，包括在外地回来的孩子的离开都是这样的表现，所以，我们也就感觉这应该是人老怕孤独的表现，并没有别的含意。

二舅边离开边自顾自地说，只要你还在，我还会来看你的。

老娘兄弟姊妹八个，还剩下五个，除了三姨跟老娘一样不能自由行动，二舅、小舅和小姨的确时常会来看看的——他们互相牵挂着，相互鼓励着。

不过他们都说好了：最好前后脚离开，免得留在世上的人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