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心就是那金黄色的谷粒
数十前的江南,七月流火,与现在的七月完全不同,那时的七月是丰收和播种的季节,俗称“双抢”,抢收,抢种之意。亚热带的江南,阳光照射的时间不是太充分,所以“二季”的稻子,在充分抓紧收和种的时间。即使这样,在秋收的时候,常常也是在霜重雾浓的时候,也要收割秋收的果实了。
一车一车的稻谷,从希望的田野上收割下来。在我们老家,用独轮车,一车一车的推到了晒谷场。在晒谷场的水泥地上,地蔑席上,丰收的金黄,满满的,在阳光的照射下无比的让人喜悦。
稻子晒个二天到三天,真正晒干后,用风扬去糠粕,就可以入库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父亲就会拉上我和哥哥,把谷子装进箩筐,推着这些散发着阳光味道的稻谷,独轮车从窄窄的小巷,进入老宅纵横的奶奶家。
从小似乎很少去奶奶家。我记忆懂事来,爷爷很早就去世了,奶奶那时花白苍老,一个独自守在蛛网密布的老宅里。老宅阴暗,楼板的空隙常常有老鼠窜来窜去,四处都散发着霉味。我总怕去老宅黑黑的房子,没有光亮,奶奶一个人沉默而孤独的坐在那张几十年的花床上,雕花的床上挂着已是发黑的床帐。
逢年过节,我是肯定要去的,去叫奶奶过来吃个饭。小脚的奶奶走路不快,拄着拐杖,晃悠悠地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平时,家里烧个好吃的菜,我也会受爸妈之命,穿过村中,窄窄长长的巷子,给奶奶送过来。
父亲是身体力行者。他绝少言语,带着我和哥哥,爬上两脚的梯子,先将楼上谷柜里的陈谷清理进箩筐。谷柜那时是庞然大物者,比我一人还高。那么小的我,其实帮不上什么忙的。经常是父亲推着独轮车的时候,在前面给父亲拉拉车;父亲在谷柜里清理的时候,帮他递递工具;父亲将吊勾从楼上放下的时候,我将吊勾挂上箩筐的绳子……
一箩筐一箩筐的谷子,就这样从父亲强壮的手中,从田地里,到晒谷场,晒谷场到奶奶的楼下,再从奶奶的楼下,用绳子一把一把的提上去,再倒进谷柜里。
从民国时代过来的奶奶,童养媳,经历过动荡的时代,饥荒的年代,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能比满满的粮仓,儿孙满堂更令她安足了。
父亲带着我们,在奶奶在世的日子里,一年一年,简单的重复着这样的工作。父亲在夏秋两季的送粮之后,时不时会到奶奶的房子,看看她的米缸,在米缸的米剩余不多的时候,他从两脚的梯子爬上二楼,从谷柜中将谷吊下楼来,用独轮车推到村里的碾米厂,碾好米后再将白色的米粒倒在奶奶的米缸里。
记忆中奶奶那时已经很少说话。她搬个凳子,坐在阳光下,眯着眼,看着我们忙忙碌碌。新丰收的稻子散发着阳光和成熟的香味,金黄得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