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旅行·在路上故事

冬季恋歌

2019-08-11  本文已影响15人  林冰河

冬天的傍晚带着雾气,灰蒙蒙压下来,稳稳地停在光秃秃的梧桐树枝上,洛冰裹着笨重的米色羽绒服,戴着白色的绒线帽和厚围巾还是觉得冷,她哆哆嗦嗦地走到清吧里。

这家清吧门口稀稀落落几片飘雪,门口停的没有车,这家清吧叫“时间无解”,和24小时营业再相称不过了。

藕色的墙壁上挂满了贝壳,贝壳像是小时候在海边见到的那种,上面沾满了小铃铛,洛冰坐到那个竹藤椅上,看着另一面墙壁上的老照片。

之前在每周六的这个时间段,洛冰都会来听尹沐川来唱歌,尹沐川是这个酒吧的驻唱歌手,洛冰第一次来就迷上了这个幽郁的歌手,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故事。

洛冰常常说自己是一个堕落到连堕落都厌倦的女子,遇见尹沐川一切都变了。注定一切都是不平凡的,落到尘埃里的声音写满了爱情。

洛冰家里很有钱,老家在湖北,她自己一个人在北京,洛冰的爸爸妈妈在北京给她买了一个60平米的房子,还有一辆单号红色的甲壳虫和双号的大众。她在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工作不忙,晚上就去蹦迪。

北京几乎大大小小的酒吧她都去过,见惯了各种场面,只是她觉得她与别人不同,她不寂寞,她只是不想要那样的生活。

洛冰最喜欢穿三宅一生的衣服,有人形容三宅一生的服装“美就像日落一样,当你试图捕捉它时,它便消失了。”洛冰只买她家的黑色和红色系列,她觉得只有这两个颜色才称得上她,她与衣服与这个世界才能互相融合。

一个不缺钱的大小姐混迹于酒吧声色之中,谁能理解?就连洛冰自己都看不透她自己。一个人双重人格,最黑暗的永远压抑在自己的内心。

尹沐川只是一个平凡的歌手,在时间无解这个小小的酒吧里,就算时间有解药,他们终究不会痊愈。有人说爱情就像伤口,终会有好的那一天,可是世间真的有那种不会好的伤口,隐隐作痛。

第一次,尹沐川唱完那一首《1874》,颓靡的嗓音飘散在空气里,就好像是在讲他自己的故事一样。他的声音在空气里沸腾与挣扎,听得洛冰心痛,就像扎了一根鱼骨刺,时时的阵痛。

仍然没有 遇到

那位跟我绝配的恋人

你根本也 未有出现

还是已然 逝去

怀疑在某一个国度里 的某一年

还未带我到世上那天

存在过 一位等我爱的某人

夜夜为我失眠

从来未相识 已不在 这个人

极其实在 却像个 虚构角色

莫非今生 原定陪我来

却去了 错误时代

情人若 寂寥地 出生在 1874

刚刚早 一百年 一个世纪

是否终身 都这样 顽强地等

雨季会 降临赤地

为何未 及时地 出生在 1874

邂逅你 看守你 一起老死

互不相识 身处在 同年代中

仍可 同生 共死

从来未相识 已不在 这个人

……

那个时候的洛冰真的想知道他的那个爱人已经遇到了吗?早一百年一个世纪的爱人已经出现了吗?

当尹沐川被掌声萦绕的时候,他要退场了,走到行人的过道上。突然洛冰一个趔趄,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向前倾倒。

就在洛冰以为自己这次肯定会摔得很惨的时候,她摔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他的眼睛深邃如幽谭,一瞬间把她吸了进去。

就在那一刻,她动心了。

洛冰抬起目光和他对视,眼睛像是受惊的小鹿,圆圆地睁着,里面浮动着泪光。

尹沐川眉头皱了一下,说:“你为什么哭啊?摔伤了吗?”

洛冰继续看着他,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静静地说:“你先把我放下来。”

尹沐川略微尴尬地哦了一声,赶紧放下了环在洛冰腰间的双手。

洛冰扶着旁边的把手说:“你刚刚唱的那首歌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我才触歌生情的,就忍不住地流眼泪。”

尹沐川看着洛冰这个样子笑出了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让洛冰看的痴迷。他说:“这样啊,你太感性了。”随后扭头就准备走了。

洛冰拉了一下他的袖口说:“那个,你能送我回家吗?我自己一个人来的,我的脚扭了,走不了了。”

尹沐川看了一眼她的脚,已经红肿了起来,于是就把她抱了起来。洛冰的脸上写满了吃惊,可是她突然有一种走红毯的感觉,就这样静静地在他的怀中。

尹沐川拉开了他自己的车门,把洛冰放在了他的副驾驶。洛冰看着自己停在旁边的红色甲壳虫说:“我的车在旁边停着,怎么办啊?”

尹沐川说:“没事,我待会和保安说一声就可以了,你过几天来开吧!你的脚估计也不能开车了。”

洛冰点了点头,她从来没有在一个男人眼里这样过,她太高傲了,那些凡夫俗子入不了她的眼。一只狂傲的小野猫就这样变成了一只乖乖的猫咪。

洛冰在家修整了几天就正式上班了,那是第一次做地铁上班,她不喜欢拥挤的地铁,人挨着人,她讨厌和人有肢体接触。

她的甲壳虫就那样待在那个地下停车库几天,下班她又去那个清吧了,把她的车开走,洛冰走进去,尹沐川好像不在。

洛冰开着她那个烧包的甲壳虫回家了,到家后收到了尹沐川的信息:“你的脚好了吗?”

洛冰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手机,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好,思考了好长时间,她给他发了一个信息:“嗯,好了,我的车开走了,我明天请你吃饭吧,你有空吗?”

尹沐川本来也是一个慢热的人,幽默的眼神里不知道藏了多少的故事,他不喜欢大多数人,可是洛冰在他眼里又有那么一丝丝不同,他说不出哪里不同。

尹沐川最后说:“好的。”洛冰给他说在她家,一切都由洛冰布置。

明天就那样到来了,尹沐川给洛冰带了一束玫瑰花,那玫瑰是那样的红,握在手中,有流失于指缝,看的让人痛彻心扉。

洛冰插在了阳台的别墅里,其实洛冰有一个习惯, 每个月的六号都会买一束玫瑰花插在阳台的花瓶里,她就那样看着那束花在这一个月慢慢凋零,一点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洛冰这个癖好的确挺奇怪的,可是她觉得这样挺好的。

洛冰准备的很丰盛,她家里什么都不缺,唯一缺的就是一个男人。

灯光完全暗了下来,烛光点亮了温暖的气氛,几枝妖艳欲滴的玫瑰盛在细长的雕花白瓷瓶里,他就坐在她的对面,清俊夺目的面容被烛光映得温柔。

时间似乎凝固在这一刻,不曾向前。

他们两个聊了很久,一顿烛光晚餐,两个人不是情侣的人在诉说着各自的心事。

这酒迷了心,这人醉了人,这玫瑰看得让人想意乱情迷。

就在那一个晚上,他们两个发生了关系,不知道是冲动,还是理性。

事情过后,他们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洛冰从来没有想到这次的恋爱是这样的快,这个结果让她始料不及,却又在情理之中,洛冰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

每个星期的周六,尹沐川都要上台表演,洛冰都会去,看完尹沐川的演唱,尹沐川都会带洛冰去电影院看电影。

那天他跟着她去看《泰坦尼克号》,尹沐川听到洛冰小声跟读了那句台词。

You're going to get out of here .You're going to go on and you're going to make lots of babies and you're going  to watch them grow and you're going to die and old ,an old lady,warm in your bed. Not here.Not like this.

你会获救,然后继续你的人生,你会儿孙满堂,长命百岁。不是死在这儿。不是在这样的夜晚,不是像这样。

从电影院出来,洛冰问了尹沐川一个这样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我们遇到非常大的困难怎么办,就像电影中的那样经历生离死别。”

“你是我生存的全部意义,我们要么相携到老,要么一起死。”尹沐川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说。

时间在岁月的痕迹上好像没有留下什么东西,都是依旧有着印证的回忆。

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了,洛冰依旧喜欢尹沐川唱那首《1874》,他的所有歌中,她最喜欢这一首。

年夜饭那天,洛冰没有回家,她陪着留在了北京。

那一晚,他抱着洛冰走上了顶楼,听着不远处“砰砰”几声巨响之后。

烟花像是细小的精灵,从城堡里一跃而起高高地冲向天幕,挂在半空中撑起巨大的翅膀似繁花盛开,由里到外一层层绽放,然后如星光坠落,划出长长的光,一点点陨灭在黑夜。

灿烂的光芒照亮了他的侧脸,她心动一下,扯过他的领口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漫天的星光,烟花繁盛,爱人的亲吻,每一样都让她的心柔软得不可思议。

尹沐川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许一个新年愿望。”

洛冰双手合十,说:“我想要和尹沐川永远在一起。”

尹沐川揉了揉洛冰的头发,“傻瓜,说出来就不灵了。”

洛冰到现在都后悔说出了那个愿望,说出来真的不灵了,她没有想到后来他们的结局。

过完年后,他们都开始正式工作了,那一天洛冰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另外一个驻唱歌手给她打来的。

那个人说:“洛冰,沐川突然晕倒了,我们现在正要送他去第一人民医院,你马上赶过去吧!”

洛冰接到这个电话之后,就和总监请假,开车去了医院,站在急诊室门口,焦急地等待,她希望他不要有事,希望他们都还好好的。

医生推开门的那一刻,洛冰的心颤了一下又一下,医院看了一眼洛冰说:“你是尹沐川的家属吧!病人已经胰腺癌晚期了,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洛冰孱弱地问医生:“他是不是没有多长时间了?”

医生点了点头,就走了。洛冰一下子瘫坐在那里,怎么可能啊!

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尹沐川,看着尹沐川发白的嘴唇,尹沐川还在那里安慰洛冰,洛冰对尹沐川大吼:“你自己的身体,你都不知道吗?”

尹沐川没有吭声,他当然也在难过啊!他还这么年轻,他的未来还很长,他更害怕,他走了以后,洛冰该怎么生活,她已经习惯了他,他也习惯了她。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洛冰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尹沐川说:“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卡里还有几十万,我给你治,治不好我们也治。”

尹沐川抱着趴在他胸口的洛冰静静地开口:“洛冰,你能让我体面的死去吗?我想在这一段时间在家里度过,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了。”

洛冰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胸口,看着爱的人慢慢死去,她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这辈子她都不想体验,自己只能拼命地点头。

那一天晚上,尹沐川就出院了,从医院里拿的药物只能是抑制疼痛的,而对于治疗起的作用却不是特别大。

那些未来还没有来,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两个在那一段生活过得特别安逸,这样的安逸只是假象罢了,他们都知道不会长久的,洛冰每天晚上都会在尹沐川的怀里睡着,她不知道哪一天他就消失了,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了。

两个月的日子就那样过去了,尹沐川还是好好的,洛冰相信会有奇迹的,他们的爱肯定能感动上天的。

那一天尹沐川说想要去看电影,可是那一天电影的题材却不是洛冰想要的。

那个电影是《乱世佳人》,在故事的结尾,女主人公斯嘉丽的孩子死了,丈夫走了,她一个人回到了那个曾经奋斗过的庄园,一切都被岁月的旧土掩埋,斯嘉丽说:“After all,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出了电影院,尹沐川抱着洛冰对她说:“你应该也要像《乱世佳人》的女主人公一样,怀有那样的心态,即使没有了我,你要坚强的活下去,知道吗?”

他们就那样互相把自己拥护在怀中,寒冬还没有过去,外面的寒风还在呼啸,行人来来往往。

那一个晚上,洛冰半夜醒来,发现尹沐川的全身浑身冰凉,她就叫救护车,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人已经走了。

她的眼泪就像一管硫酸,“哗啦”一声全泼洒了出来,她甚至能听见自己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被一点点腐蚀的声音。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洛冰在医院的窗户边站了一整夜,夜幕低垂,缭绕的寒气在天地间奔走,稀稀拉拉的几盏路灯因为年久失修,散着昏蒙蒙的亮光。

第二天,洛冰给远在陕西尹沐川的妈妈打电话,告诉她这个不幸的消息。他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他妈妈患有老年痴呆,听到这个消息在医院里不停的念叨着“沐川死了,沐川死了。”

尹沐川的葬礼,他妈妈来了,葬礼上只有酒吧里的几个好友,没有其他人。

洛冰打点好一切,又把尹沐川的妈妈送回老家的疗养院,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钱。洛冰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我是沐川”。洛冰紧紧的握住尹沐川的手,她在梦里甚至感受到了他手心里的温度。

然后醒了过来。

每次午夜梦醒,都是最痛,她按住胀痛的太阳穴,眼里还惨留着滚烫的泪水。

刚刚早 一百年 一个世纪

是否终身 都这样 顽强地等

雨季会 降临赤地

为何未 及时地 出生在 1874

邂逅你 看守你 一起老死

互不相识 身处在 同年代中

仍可 同生 共死

从来未相识 已不在 这个人

……

还在洛冰的耳边静静地响起,那是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他的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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