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

……又过了一星期。周末我回到N市。到家时发现爸妈都不在，我一个人走进自己的卧室，看到君子兰开花了，就给它们浇了点水。

……在C城读研时，曾经照管一盆没人要的植物。我自己养了花，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也给那盆植物浇点水。后来有一天和某人去花卉市场买了养花的工具，回来顺便给它换了土施了肥。我本来只希望它不要死，结果它竟长得日益茁壮，从此我只能对它认真起来。再后来我走了，就把它连同我自己的花一起送给了兄弟。

记得那时的我一边写论文，一边看些小说，还有一些翻译家的故事。

著名翻译家杨宪益先生每日对妻子戴乃迭这样说：

鲜花捧回屋子是让我养的，女人娶进家门是让我爱的。

……我沉默地看着那些怒放的君子兰。金毛“雪碧”卧在我身边。

一个人在家就是这种好处，可以发呆可以回顾往事。不知各位读者，有没有兴趣了解我的过去。

“我怀念起国小的课桌椅，怀念只用铅笔写日记。记录那最原始的美丽，记录第一次遇见的你。”

记得和亚楠第一次正式见面的那天，五月的C城天气很炎热。亚楠并不是美女，但却让我有一种莫名心动的感觉。那天的她穿着一条小白裙，很清纯。

“若不是因为上帝暗中偷偷的怂恿，我们怎知选择相逢”

当时她很害羞，还是我主动开口：“亚楠，你是计算机学院研一的，对吗？”

“是的。”她的回答可真够简短。

我笑了：“我是外国语学院的，研二。”

她似乎并不好意思夸我长得帅呢，只说：“你看起来很有气质。”

记忆里初恋的颜色，是一片荷塘的碧绿（请不要想歪，我说的是单纯的绿色）。我们有时坐在荷花池旁聊天，有一次我也给她讲起我的故事……我不记得具体讲了什么，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记忆也逐渐模糊。亚楠一直望着我的脸。

而我一直望着的，是荷花池里一片片绿色的荷叶。

在我各种甜言蜜语的“袭击”下，亚楠终于缴械投降。其实亚楠是个比较宅的妹子，也不太会讲话，然而她很安静，很温柔，陪伴她日久的我，逐渐也和她心灵相通。

每天晚上我把她送到寝室楼下，然后去图书馆写我的论文。我的论文是关于莎士比亚。

莎士比亚出身卑微、少小离家，从事多种职业，在剧院工作过很久，所以他自比为戏子。即便后来成名成家，内心依然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世事洞明，看破红尘人性，然而另一方面却用情至深，无法逃离爱情的束缚，内心敏感至极。那时每次读到莎士比亚的诗作，我都感同身受。

或许，我也有几分像他吧？实际上也不想详细描述经历过什么，概括来说，小时候，害怕别人欺负我；长大一点，害怕自己没朋友；20岁之后，害怕没有人爱我。虽然我很帅，但依然觉得自己不配得到最好的爱情。我很难信任别人，或者说别人很难得到我的信任；当需要向别人进一步暴露自己时，我常常关闭自己的心门、把别人从我身边推开。

这样的我，你们想必觉得可笑吧。不过亚楠似乎不介意，还说我内心比较强大。

她不嫌弃我的一个重要原因恐怕是我的外表吧。我身高180，颜值也还可以。我是水瓶座。很多人说水瓶座比较花心，特别是水瓶座帅哥。不过我自己还好吧，虽然有一些玩得不错的女生朋友，但是我还算专一。

当然，感情这个东西不是用来考验的，如果刻意去考验……我想任何人都有可能经不起考验。就像外国语学院的一个学长对我说的，求一份感情很不容易，我有时还是有点迷信的。

当时我和亚楠还都是学生，我不希望她太忙，假如以后真在一起了，她可以找个安逸点的工作，我应该多忙一点。当时放假与她视频聊天的时候，如果她告诉我她某天没学习，我就说：“你放假了，就要多玩玩嘛。”

不过有这些想法大约并不是出于爱，大概只是因为男人的责任感和一点莫名其妙的大男子主义。我这么想着，一边又喝完一瓶红酒。

……与亚楠第一次分手的那年深秋，在学校南门外的河边偶遇了很久没见的她。

听她说她认识了一个男生，正在相互了解的阶段，不过她似乎对那个人不太满意——我没说什么，但心里有点嫉妒，当年她和我分手，是不是也有过犹豫呢。

我想起以前和她出去吃饭，她无辣不欢，我不习惯吃辣，却也习惯了陪她吃；想起为了攒钱给她买化妆品，我自己不舍得买衣服；想起和她分手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每个晚上只有喝酒喝到晕才能入睡。

不过，看着这个与我同年的女子，我有点心痛。

“好男人还有很多。”我自嘲地笑：“不知我能不能算其中之一。”

是的，男生都是主动的，只要他们愿意。我想起我所了解的其他女生，还想起我曾经拒绝的一个女孩——其实我曾经也对她有好感的，可是我为什么拒绝了她？究竟怎么回事？……

一幕幕旧时光再现在我眼前，一场年华一场梦。

我望一眼那条河。岁月就像脚下的河水缓缓流淌。

再后来不久，她和那个男生断了联系。有一天我和几个朋友约好去KTV唱歌，我决定也叫上亚楠，大家大概都知道我们曾是情侣，也都没说什么。 

有人很投入地唱歌。我们俩没怎么唱，更多时候是在小声谈话，嘈杂的环境中，别人也听不到。

“有的女生很精明，能够获得‘理想’的爱情，但我不是这类型的人，不是么？”亚楠看着我，仿佛我们是好朋友一般。

“是么？我也与你一样。”我说。

我忽然想起亚楠以前对我说过，他们计算机学院的老师上课时讲：“电脑很傻很天真。”——有时候傻反倒是一件好事，精明亦是罪名。

“现在你幸福么？”亚楠问我。

“幸福这种东西……”我想了想，没有同意也没有否认：“抛去那些形而上的，我拥有的还很多，我还有健康、有足够生活的钱、有关心我的家人朋友，所以我还挺快乐的。”

亚楠微笑。

“我们要不出去聊吧。”我说。

于是我们一前一后走了出去，也不顾及旁人的目光。

“人家说我闲话，自认说得不差。”这是仓央嘉措说的。

此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不过我们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也许我们还是回去唱歌比较好。

……“你这么年轻，不管怎么样，不要让自己被任何一段关系困扰，生命中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寻找。”我想了很久终于开口。

“你是说爱情么？”

“我想，所有的关系都是一样的。”

虽然当时的天气已是比较冷了，但在我的记忆之中，那天的阳光非常好。我们就这样站在明烈的阳光下对望着，我突发奇想，要不要给她一个拥抱呢？反正没有别的人看到。

……我们再一次相爱，直到分开，我离开C城。这一次我们是真正分开了。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始知别倾城。在栀子花开的时节，我曾经邂逅那个女孩。

梦中我又一次和亚楠在C城偶遇。我单身，她已名花有主。我们在一起吃饭，那顿饭吃得很开心，似乎一切痛苦的记忆都已被格式化。是的，世事便是如此凉薄——只有美好的事物才会被记得，不美好的一切迟早会被遗忘。

醒过来的时候想到陆游的诗，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作者的话：开启煽情模式~英语专业的作者在写那个英语专业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