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不常在(一)
零点一过,日子滑到正月初五,鞭炮声不约而同响起,此起彼伏。突兀的声响将冬日深夜的宁静炸得支离破碎,被冻僵的寒夜顿时鲜活了起来。
“吵死了,又开始在放鞭炮。”杨家最小的女儿,三丫头,杨桃在一团漆黑中烦躁地重重翻了个身,嘟嘴抱怨道。
“正月初五迎财神,人人都是想发财的。”杨家的大女儿,杨杏淡淡地开口道,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困意。
“那咱们爸怎么不也去放些炮竹,迎迎财神?”杨桃疑惑道。财神是个好神仙,大姐说得没错,世上之人谁能不爱财。
杨杏鼻孔里发出两声“哼哼”,却没接三妹的话。
“桃子,你又糊涂了不成?咱们爸是远近十八村里十个指头数得过来的一介知识分子,是鞠躬尽瘁的人民教师,是教师榜样的校长大人,如何能同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的泥腿子庄稼汉同论。”杨家的二女儿,杨梅嬉笑着答道,“不过,爸不爱财,我却爱财得紧。要不是自己胆子小,怕被咱们爸骂,我肯定也去炸上几个大炮竹,祷告祷告财神来眷顾我。”
“不知二姐夫清楚不清楚自己娶了个财迷老婆?”杨桃坏笑着看向二姐杨梅。
“哼!我管他清楚不清楚,反正啊我就是爱钱爱钱,再说爱钱总好过爱野男人吧。”话一出口,杨梅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合适,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躺在自己旁边的大姐。黑咕隆咚的房间里,杨梅根本看不真切杨杏的反应,顿时房间陷入短暂的沉寂。
“不知爸妈有没有睡着。我好困,两位姐姐,我可是要先睡了。你们也早点睡吧,明天有你们俩忙的。这会不会是我们三姐妹最后一次同床睡觉呢?哎呀,好开心,以后就我一个人睡这么大一张床,再用不着挤来挤去咯!”说着,杨桃打了个困意十足的哈欠,闭上了眼睛。房间再次沉寂下来。
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杨杏杨梅都已听到了杨桃酣睡的均匀呼吸声。
“姐,你睡着了吗?”杨梅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三妹杨桃。
“嗯,还没。睡不着。你怎么还不睡?”
“我也是,睡不着。”杨梅挪了挪身子,贴近了杨杏,将自己的嘴探到杨杏的耳边,“姐,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你看我们俩马上就要成为他人妇了。”
“嗯,是啊。”杨杏也动了动被窝里的身子,迎合着杨梅的靠近。
“姐,我能问你件事吗?”
“你问吧。”
“你和志刚那小子有没有哪个过?”杨梅的语气里无疑带着浓厚的好奇。
杨杏自然明白杨梅问的是什么。对于性格内敛,平日里一副规规矩矩正经姑娘做派的杨杏而言,这个话题过界了。但一想到过了今日,自己恐再无机会与自己亲姐妹这般亲昵,心一软,一面抹了那道人设的顾忌,一面思及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倒霉”私密之事一直憋在内心也难受得紧,今日有此机会,倒也愿意倾吐一番。即便如此,可架势还是要摆足的。“哪个呀?我可没听明白。”黑暗中的杨杏扬起了自己的嘴角。
“哎呀,姐,你就别装糊涂了,就是哪个哪个啊。”
“瞧把你急的。那我问你,你有没有和小鲁哪个哪个过啊?”
“姐,你真狡猾。明明是我先问你的,你先说我再告诉你……”杨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杨杏冷冷的话语打断了。
“没有。”
“没有?”这个回答着实出乎杨梅的意料之外。
“没有。”
“不会吧,姐?你当初和志刚好得死去活来,经常跑出去与他鬼混,他就没和你哪个哪个过?”
“那你以为呢?”
“我以为啊男人都是一个臭德行,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对那种事情总是猴急猴急的。”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家小鲁已经把你哪个哪个过了吧。”杨杏等了几秒钟,杨梅没吱声,便又开口道,“真是佩服鲁小斌同志,在咱们爸的眼皮底下还能把你给办咯。”
“爸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我们的。想想我真是亏大了,明天就要结婚了,但真正处过的男人也就只一个。也不知这个男的会不会就是对我好的那个。根本就没机会比照一下。姐,你真的没和志刚哪个哪个过吗?”
“难道你亲姐还骗你不成,再说拿这个骗你,也没多大意义的。”志刚,陈志刚,这个被烙在杨杏心中曾以为永不会褪去的名字,可惜……
“好吧。那姐,你和大姐夫有没有……”杨梅实在好奇得紧,这种话题一旦打开匣子,务必掏得精精光方能尽兴。
“有过。”杨杏的声音中竟带着些悲凉的意味。
“啊!那姐,你的第一次还是留给了姐夫?”大约也觉察出杨杏情绪的低落,杨梅小心翼翼地重复道。
“是的。”被人为封存的记忆曾以为会如同某种香味在岁月的流逝中随风而逝,但事实上,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外力,所有的过往如扑向火堆的飞蛾,奋不顾身纷纷印现使人措闪不及。杨杏的思绪已被带去了几年前那个夜晚以及那以后的数百千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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