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第一章 陌 路
林嘉树进入技术部大门时，忙碌的职员们不约而同找着时间，一个个脸上挂着明显地诧异。
g市地早高峰总是堵得人心惶惶。今天也提前出门的林嘉树中途遭遇了新手司机追尾，问题虽不大，处理手续耗了不少时间，正好碰上这出早高峰悲剧。
办公室里，桌上早已堆好了要阅览签字的文件。助理米娜买来的热咖啡像受气的宠物般，可怜地瑟缩在电脑边栏，哭诉的眼泪正要滴向键盘。
敲门声响起，林嘉树合上了财务部新送来地预算报表。“进来。”
“林副理，刚才黄总秘书打电话来，说m公司地黄总因为临时出差，得取消上午的会议，时间希望推迟到下周五上午十点。核对过您的日程表，当天上午九点半到十二点，您没有任何安排，不知您想法如何？”
“可以。”
“是，我马上去......回复张秘书。”似乎是瞥到纸篓中擦咖啡污渍而全湿的纸巾，错愕中的米娜稍显沮丧。
“还有事吗？”
“没了，您忙。”
抬眸望了一眼要合上的玻璃门，林嘉树缓吐鼻息。待产的助理小刘辞职时，介绍了她的同学米娜。身为助理，她十分出色，也很热情，但偶尔，会将热情倾注到没必要的地方，比如那杯没人要她买的咖啡。公私不分的人，说实话，林嘉树不怎么喜欢。
内线电话响起，林嘉树失手将桌面边缘的文件碰掉了，忙去捡起。
“什么事？”
“已经十二点五十五了，午餐还是点原来的那家吗？”
“可以。”
将文件放进架子上，瞥见冬日里变为稠黄的光线，林嘉树活动着十指。手机亮屏，是陈清漪。
“喂。”
“林嘉树，你不会还饿着吧？”
“没有。有事？”
“我难道只能有事才找你？”
左手五指微曲，林嘉树轻轻敲打键盘，语气些许冷淡：“时隔三个月吗？”
那头沉默片刻。“我刚下飞机，还没吃饭呢。”
“抱歉，下次吧。”
挂断电话，林嘉树视线停留在茶几底下的烟盒上，休眠电脑，带上手机和烟，推开了办公室门。
“我出去透透气，有事打我电话。”
“是。”
经过米娜，实习生刘然向林嘉树打着招呼。“林副理。”
“哦，吃饭了吗？”
“马上就去了，做完这点儿。”
“辛苦了。”
走过长廊，正巧遇上电梯开门，林嘉树便站在一旁让路。
“小斐呢？”
“堵车呢，得要会儿。”
听到“小斐”时，“张小斐”的身影跃然在林嘉树的脑海，快速的扫向要合上的电梯门，却只看见了目光呆滞的自己。
记忆如约停在两人分手第一天的上午，那个准备赔礼求和的自己，让林嘉树尴尬的掐灭了烟蒂。
“林副理。”
“林副理。”
向同事颔首后，电梯外门上闪过了林嘉树的身影。
“小斐，这是9层，还没到。”林嘉树掉头再去望，就只剩下紧闭的电梯门了。
屋外的欢呼声，提醒着林嘉树下班时间已到。因为lh的案子技术部加班了那么久，聚餐这种事，身为技术部主管的林嘉树自然推辞不掉。林嘉树望着四散围成一个椭圆形的员工们，问：“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们已经在老榕树订好了位置，只要过去就好了。”
停好车，林嘉树拿好钱包，锁上车门，点头招呼一旁等待的米娜。“走吧”
走向包厢的这么个小段时间里，职员们就已经畅想着灌醉林嘉树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估计是为他老叫他们加班的事借机“寻仇”，林嘉树但笑不语。
酒菜上好后，职员们一个个都热烈的讨论着各自的终身大事，而桌上单身男女的情感问题自然被搬上台面，直露的提及的第一人自然是办公室里唯一单身的美女，米娜。
“我喜欢有智慧，能领导我的人......”
众人开始说笑，视线却暧昧的往林嘉树身上移。林嘉树装傻，不发话，却被他们借机灌了几杯烈酒。
电话响起时，林嘉树正在餐厅外透气，随手接了起来。
“你小子在哪儿？”
“跟同事聚餐。”
“那李欣这桌‘好’菜，可怎么办？”
李欣做菜真的难吃，但却乐此不疲。想起刘天佐受难却还要装着高兴的表情，林嘉树忍俊不禁。
“那你多吃点。”
“情淡了，挂了！”
挂上电话的林嘉树，正要转身进大门，落地窗前穿格子大衣的女人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愣，转身时走得很仓促。
预定的代驾，要等15分钟才能到。本来是在车里待着，瞥见雨刷上夹着的广告传单，变下车伸手去拿。传单拿出来时撕裂成两半，掉在车头的另一半，被袭来的风刮到了地上。林嘉树弯腰走了几步，捡了起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拿手臂去测额头的温度，为心内的不适感找到了元凶，情绪也渐渐稳下来。
为逝去的初恋哀悼七八年可不符合他的性格，感情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笃定，一贯的好涵养让他即使遇到张小斐也能自然问好。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林嘉树把心里的沉闷怪罪于这场偶发性的雨，坐进车里的林嘉树用力拉开了毛衣的高领。
雨线直击的车窗里显出了中年男子的容貌。“您是林先生吗？叫了代驾对吧？”
“对，我醉得厉害，请尽快出发吧。”
车行驶不久，师傅停了雨刮。“阵雨就是停得快。”
向着搭话的师傅轻扬嘴角，林嘉树视线望向车窗外的街景。呼啸而过的五彩斑斓，华灯掩映下，黑夜里的G市靓丽得让人悸动。
车流稀少的街道上，张小斐趴在车窗沿哼着她爱唱的小调，不时用手探风，见她作势要伸出脑袋，驾龄一个月的林嘉树吓出了冷汗。
“张小斐，别把头伸出去！”
“又没车。”
“没车也不行！”
怕个万一，林嘉树将车短暂地停到路边，将张小斐小心的拖了进来，看着林嘉树木着脸，张小斐也只会傻乐。
“张小斐，你是不是傻？”
“林嘉树，我喜欢这里，就像喜欢你一样。”
“哪有女的像你这样，喜欢喜欢的说个没停。”
“喜欢本来就要说出来，这样才会更确定。若有一天，连说喜欢的心都没有了，那才可怕呢。”
“我吗？”
张小斐摇摇头，伸手指着自己，说完趴在窗上继续哼歌。隔了不久，又说：“林嘉树，你怎么从来不说喜欢我啊？”
尽管风大，林嘉树也听清楚了张小斐的问题，却下意识地问：“什么？”
“没什么。”
对于张小斐喜欢自己这件事，林嘉树一直信心满满。而且她竟然还选在宿舍楼下说分手，林嘉树当然不信。
“你撒谎！”
“没有撒谎！就是不喜欢你了！”
22岁的林嘉树死死盯着张小斐的眼睛，希望从里面看到他预料的心虚和后悔，但其实什么都看不出来，眼球的每一次晃动，可以是任何情绪，林嘉树根本不能确定那表示着什么，慌乱之中，能想到的，只有”不能输”。
“那就分手吧，只是你最好别后悔！”
那个晚上，年青的林嘉树失了眠，他不知道如何处理张小斐跟他“情断义绝”的荒唐情况，他印象里的张小斐是绝对不敢提分手的，不是她追着自己和她在一起的吗？她怎么可以先提分手呢！
于是，他拨打了张小斐的电话。电话是李好靓接的，听声音，她们似乎在路边走着。
“喂，谁啊？”
张小斐已经删了他的联系方式。
“不说话挂了啊——”
切断电话后，林嘉树默默放下了手机，心里突然涌起笃定，没有张小斐他也能继续生活。
感情这东西，对他本来就可有可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