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L君
文丨苏安安
图 | 侵权删
L，见字如面。
这是我们相识的第N天。那天你拨开人群带着一身阳光向我走来。
而这之前，我在生活里一直克制自己。对一切微小的美好，都怀有畏惧之心。喜欢独处，在某些时刻会不由自主掉眼泪，在反省自己的处境和内心阴影的时候。感同身受。
无法爱上一个人或爱上一个人。都是格外寂寥与难过。
并常常感觉抑郁。有时在下午强迫自己到人群之中去，顶着一头潦草的直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
在夜晚喝醉。脸红，偶尔会感觉后背和胸前的皮肤红痒难忍。哭泣。次日早上醒来，大雨倾盆，江南小城的空气冷冽而清新。
有时候，想象自己也许需要一个伴侣。真正的伴侣。春暖花开去公园的樱花树下小坐片刻，深夜想喝酒可随时约出来去小馆，可以一起去看场电影……世界那么大，身边认识的人，实在是少。少的离奇。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过的。应该也是一样。一个人去餐馆吃饭。走过茫茫人群，却找不到人说话。
有几年的时间都在被失眠困扰。尝试睡过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床。有时是五星级酒店的高级套房，推开窗能看见古老建筑和绿色花园，洗手间宽大敞亮，门柄烫金。这样的房间多是职业时期，因工作由对方提供，从来不会自己去住。我大部分住过的，是旅途中简易的小旅馆，在某个城乡结合部的县城，墙壁上有污渍，被子散发不洁气味。或者山区高山顶上少数民族的农人家里，窄小楼梯踩上去摇摇欲坠，不能洗澡，半夜听到他们在旁边空地上用木块燃起小火堆，围着喝酒聊天，还有人唱起歌来。
在起伏不定的栖息之地入睡，我的睡眠充足，从不做梦。这使我感觉安全、沉潜和稳妥。但是在属于自己的家里，却会失眠。空无一人的房间，像一艘半途沉没在海底的客轮，已经荒芜了一个世纪般的静默无声。
失眠到凌晨的时候，我起身趴在高层公寓的窗边，看到天色渐渐发蓝，前方别墅群上方慢慢明亮起来的暗蓝，天地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我看着规律控制之中的世界，那种蓝，那种寂静，让我觉得自己正逐渐失去理性。那种想在厨房里寻找一把刀子的失去理性的感觉。我一度会把厨房里所有的刀子都藏起来。
我是一个从年少就胸无大志，却有强烈自我意识的女子。又是个执著的人。心意单纯明确，坚定推进。做任何事情，都有很强的行动力，直到做完为止。年轻时离开家门，独自走南闯北，自力更生。成年后经历动荡起伏的感情。曾经一味迷信占卜。卜卦的人说，我会是早夭的女子，终究活不过27岁。我记得那个懂得易经卜卦的高人，隐居在闹市中心，穿篮球鞋，手里捏着白纸铅笔和一盒旧火柴。我分好火柴，他开始繁复计算。然后告诉我，会遇见一个命中注定的人，带给我一段错误的留下阴影的感情。
终究没有逃过。死生契阔，万水千山，擦身而过。那一年，我27岁。
我从没觉得自己是聪明的女子。在感情的路途上，颠簸坎坷之后，最终采取随波逐流，或者放任自流的态度。
有两年多的时间我用烟草和酒精麻痹自己。觉得自己跑到一个悬崖边上，前面已经没有道路。我不是一个擅长跑步的人，跑了五千米，精疲力尽，渴望休息喝水，恢复过来，还要继续再开始。我已经彻底厌倦恋爱。但是想结婚。于是我选择闪婚。
仿佛顿悟一个道理，感情是没有用的。真正有决定力的，是人置身生活之中的局限性。是各自的自私和软弱。
L，你可知道？我怕极了这种自私和软弱。
这些年来，我尽量自律地对待食物，早睡早起，以及对一切事情保持镇静和冷淡后退的可能性。我的心成为一只安静慵懒的动物，躺在空地上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再无涟漪。
你却在隆冬的江南带着一身阳光向我走来。
你对我说，安，你要有健康的生活。
这个城市十分喧嚣。而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周围又会安静异常。没有车水马龙，没有钱权财势。
我看见你眼睛里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像一棵春天的桃树，开出满满枝桠的粉白花朵，重重叠叠。
你带着火焰的种子出现在我生命里。这种子瞬间萌芽长大，像大树一样稳稳当当地生长起来，逐渐枝叶繁盛，逐渐不可拔离。
还是会有难过的时候。难过于已经丧失拥有麻药的资格，必须面对一切创口。还有我惧怕的别离。
想拥抱你结实的背脊，把脸贴在你温热的皮肤上，直到入睡。
L，这一刻，我有一种难受的感觉，想呕吐，却吐不出来，胸口有一种堵塞感。想哭，却没有液体。只是觉得很脆弱，却不知道这种脆弱来自何处。是因为想念而不得见的困扰，是因为喝了少量的酒，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还是因为无处埋葬这所有不能言说的难受。
我有想喝醉的欲望。厨房的柜子里尚有半桶你送我的米酒，除此之外就是几瓶从前喝剩下的江小白。喝醉得唯一作用，是可以导向哭泣和入睡。那种哭泣，几乎可以把内脏都要呕吐出来一般，全身颤抖，难以抑制，心脏痛得难以支持，会十分快意……以前的我会这样做。但今天我决定控制自己。L，我答应过你，我会努力控制自己，不再买醉。
我年少时叛逆，桀骜不驯，离家出走，独自走南闯北，已磨练出兽般的机警和强悍。生活没有给予我能够始终保持幼稚天真的机会，我有些颓唐，也从不是浪漫的人……而你却能爱我，多么的难能可贵。
所以，L，今晚我决定写这封信给你，无论是见字如面，还是阅后即焚，我仅仅想让你知道，我是这样用力地爱着你。。。
写在 2018.1.26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