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蝶（1）

（01）

村口几棵古树浓枝蔽日，树下又有几块凉阴阴的大青石头可坐，向来是媳妇婆子们歇完午觉后闲耍纳凉的好地方。一边做着缝衣择菜的轻巧活计，一边东拉西扯，好不热闹。林子里放羊的萦大妈索性将羊拴在树上，也跑过来掺和。风信先发现了那个从大路上走过来的陌生女人。拖着一只又大又旧的的蓝布包袱，风尘仆仆的样子。但她没有声张，低下眼睛轻轻哄怀中浅睡的儿子，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等着。果然没一会儿，苏环嚷了起来：“看，来了个人。”众人不约而同地止住说笑，风信随着大家一道望过去，那女人走近了，三十多岁的年纪，面带菜色，一身旧衣裳，包袱上多处脱了线，一看便知是很穷苦的境况。众人打量她时，那女人的目光也在她们脸上逡巡。这些生龙活虎的妇人，个个都不是省事的样子。只风信微微笑着，娴静高雅，流溢着初为母亲的温柔宽仁，有点儿置身事外的意思。那女人与她目光一碰，两人几不可察地互相微微致意了一下。

那女人缓缓朝她们走近，踌躇着开口：“请问，这村里有位王翰大伯吗？

”因为她说话时目光仍旧在几个人之间游移着，没确切地问谁，只两三个活跃的媳妇简单地答：“嗯，是有……”

“哟！你是那个……那个……”萦大妈突然想到什么，一时不知怎么措辞，不过不用她说明白，女人的目光已经粘到她脸上，连连点头，“对，对，是陈婆婆介绍我来的。”

“啊噢，”萦大妈热络起来,“你来了？路上累不累？歇会儿，我领你过去认家。”

她一边招呼着，一边拿眼神示意几个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的年轻媳妇们暂且安静，等下她会好好聊聊这事儿。

风信见那女人脸庞一路被太阳晒得发红，便拎起一旁的水壶递过去。

女人果真是渴了，没推辞，解脱般地喝了几口，客气地递回来。

萦大妈见状，便说：“赶紧进家吧。家里凉快，走走走，家去让王翰杀个瓜吃。”

她领着女人进村了。俩人刚一走，其他人便议论开了。

苏环说：“是不是之前说的，葛庄的陈婆婆给王翰说了一个媳妇？我以为说着玩儿呢，还真成了！”

“这女的乍一瞅老气些，不过仔细看看年纪倒是不大。”金草说。

没多时，萦大妈就急急忙忙地回来了。众人远远地瞧见她的身影，都来了精神，引颈等她过来。

萦大妈先轻轻地一拍苏环的背：“就是那回咱们听说的那事儿！葛庄的陈婆婆给王翰说的媳妇。都以为她不愿意呢，谁想真的来了！”

作完了这番开场白，大家都七嘴八舌地问起来了。

金草说：“萦大妈，她是哪乡人啊？看着不像本地的。”

“是外地的。”萦大妈说，“这女人也是，都嫁了好几茬丈夫了。”

“怎么的？过不下去啊？还是不能生？”青芸问。

“那几个丈夫都是短命。”萦大妈说，“每个最长也就过个三五年。个个如此，说起来也是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