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保兴◎我真的不想老

我老了，竟然莫名其妙地老了。悄悄的，二零一九年伴随着我走上了六十五岁的人生道路。回眸看，好像六十岁的生日就定格在昨天，又好像五十岁的生日也离我并不遥远。毕竟，岁月虽静好但光阴却飞逝。

我真的老了吗？我不相信我老了。其实，当我不愿意再用化学染剂打理头发的时候，当我对世间一切都看淡了的时候，当我想躲开喧嚣归于静谧的时候，当我感觉身体困乏精神疲惫的时候，我承认我真的老了。

我做梦也想说服自己：按照国际流行的说法，六十五岁仍然是中年人；人的正常寿命应该是一百五十岁；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乐得你像个孩童。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可以归结为梦。

从记事开始，我恍然感觉到梦中的静安寺里弄和阁楼；我感觉到北新桥王大人胡同的一间搭着台阶的北房；我感觉到北蜂窝一个大院拐弯处的两间平房；我也感觉到从巍峨耸立的安定门城楼拐过来看到的尚未全部完工的兴化西里居民区。

突然，狂飙在神州大地轰轰作响。狂飙之中我在和平北路小学，在一四五中学，在东城师范学校，认认真真地学习和生活；狂飙末期我又走到了一四四中学的讲台桌旁。

弹指挥间，白驹过隙，转眼间，我的生命时光已经流逝了近二十年。拜托邓公，我辈享受天降恩泽。进了高等学府，沐浴迎面拂来的春风，感受到时代紧催的号角声。

八十年代中期，我进入工作同时也进入生活。所有的一切，就如磨盘，按照一个轨迹，按照一个速度，不停地转动着。我突然发现，除去工作之外人世间的生活是那么丰富多彩和幸福美好。

感觉到日子翻篇儿翻得最快的，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和本世纪最初的那十年。当二零一四年到来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怎么能够如此轻易地进入老年人的行列？

我恐惧，我害怕，因为我不想老。尤其是当我的同龄同学和朋友们驾鹤西归的时候，我更感觉生活的美好，我更加深了对生活的眷恋与不舍。

我在脑海里不止一次地回忆：逝去的半生中谁对我好？谁在下雨时给我打过雨伞？谁在我饥饿时给我救命的口粮？其实我心里有数，不管报答或迟或早，对恩人的报答总会来到。

生活的轨迹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我就像抠门算账的商人一样，精心计算着死亡到来之前我要留出来享受生活的提前量。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是我生命中的贵人。

原准备写一些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对于逝去生活的回忆文章。无奈那个时代竟然是让人们噤若寒蝉不能提及的无边陷阱和幽幽深坑。罢了罢了，索性罢了。啥也不写了，留出时间来静静地熬些鸡汤。

我真的不想老，我真的憎恶岁月的倥偬与消失。我怕孤独，我怕死亡，我怕寂寞，我更怕奈何桥头的那碗孟婆汤。没有办法，要来的总会来。最好的方式，就是尽情地享受生活，享受人世间的快乐，享受所能享受的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