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小姐》
还是这样的一个夜晚,刚好在同一个空气里头呼吸。不知道先生怎样了,不知道小姐怎样了。
唯一确定的是,先生小姐都谈恋爱了。
我记得那时候,先生很冷漠,小姐过于热情。
只是他们结束了。
听人说过一句话,择一城终老,携一人白首。
可能这个年纪还会有任性,娇嗔,甚至还会有几分热血。尝试去寻找过往的自己有没有热血沸腾过?我是女孩,这个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心里在蠢蠢欲动地想要去做些什么事,来告诉自己来过这世界,不遗憾。
先生说他干过最热血的事就是一个人骑车跑去了西藏。我想先生真的很勇敢,起码其他人也不会傻乎乎地去做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先生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过,他的确是。
先生是个足智多谋的全能型人才,按现在这样的网络语言来说,嗯,他就是很多很多女孩心目中的男神。先生相貌不差,待人处事,温和有力度,像我这样毛毛躁躁地人看了他一眼,也会不自觉收起身上所有的毛鳞,唯唯诺诺地点头示好。
这个时代总好像欠缺了点什么,人身上都像是夹带着一股骄燥的气息在,好像也并不会怎么样,可是有些人真的给你一种感觉,仿佛所有事情到了他身上,都能淡定自若,安然自若。
大概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所谓沉稳,只是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一副皮囊,天塌下来,他仍然能温和有力地顶着,这就是先生的魅力了吧。
先生话不多,一句话可以把你震服,服服帖帖,让你不知从哪儿反驳可以证明其实你是对的。我们都躲不了先生那双温和的眼睛,太过温和,总让人不知不觉诚服了,哪怕你再骄傲,再狂野,先生的一句话,包治百病。
车窗前,看着车窗外,满脑子是先生那伟岸的身躯,驱走不散。鲜明的轮廓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模糊,大概我在回忆先生的同时,小姐也在回忆的吧。
先生是那么好的人,一身正气。
小姐她拉着我的手,牵着我的手,和我细细尾说她和先生的细水长流,仿佛大半个世纪过去,小姐她说起先生时那面上的容貌像是回到了如花似玉的她,像个小女孩那样,说着心动的过往,呆坐着,静看着小姐已苍老的面容,鱼尾纹上刻下了岁月带来的沧桑,怎么抵挡得住她和先生的甜蜜过往呢?怎么会呢?不会的......
就像个孩子,说起先生的好时,会不知所措,会像是小朋友拿到了心爱的玩具那样,激动,爱惜,仿佛用最美好的词来形容先生也不为过,这是我认识小姐这么久以来,看到最纯真的笑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美。
四月是个多雨的季节,总能让我想起那一首诗,丁香花下的姑娘,撑着油纸伞,走在雨巷里头,这是多美的场景。
还没到傍晚时分,夜色比以往来得早,来势冲冲地大雨倾盆而下,过往的人群来不及避躲狂风暴雨,这个夜晚,凉风穿梭而过,我们都入戏太深。
夜深,如往常那样,拿起床边上的眼罩,闭上双眼,准备入睡时,脑海里还是先生,最近的每一个晚上都会浮现出先生的模样,我知道先生的模样真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来模糊,直到我们都想不起先生。
如往常那样,醒来会和小姐絮絮叨叨,一整天说起先生,都不会厌倦,我知道小姐她只是把埋藏心底里多年的爱要像春雨那样,细腻而不缠绵,哪里是所有的爱情故事都是水到渠成的?小姐还是小姐,风风雨雨走过来这么多年,小姐的容貌不再,心底里的爱或者你给她一万年的时间,爱仍存在。
细水长流,听我娓娓道来,让我们慢慢进入梦中,一起在梦里看着梦生醉起......
(先生小姐二)
故事的开端无非是郎者无意,妾女无心。
风和日丽的清晨,小姐被告知要去父亲的好友做客,起初小姐并没有上心,只当是家庭里的一个小宴会,也没多想,天知道是不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刻意,这一去小姐的人生都天翻地覆了。
我们总是有意无意地说,终有一天会等到那个对的人,只是时间刚刚好,那个人也刚刚好。生活待任何人都不会太差,日子还很长远,抬起头来那一刻,也许也是人们常说的那一句,命中注定是你,哪怕众人回首,回眸一笑的人也是你。
小姐那天随意地梳起了两小辫子,穿着也是一身时下流兴的中山装,淡蓝色的中长袖,黑色小短裙,白色袜子,一双黑皮鞋,静坐在厅堂,无论是哪个人经过,也会被第一眼瞄到的小姐所惊叹,惊叹于小姐身上散发出的美,静得太美,美得太好。
面前的人都是一群吃人吐不出骨头的老奸巨猾的老头们,这一年,小姐芳龄十四,正是豆蔻年华。一眼望去,小姐把这一切都看进眼里,玩弄着手中帕,抬起头来,看见主人公走进室内,站起身,孩儿气地叫了声,伯父好。
一身旧时候的藏青色马褂,仍留着满清时代的长辫子,只是走起路来一副粗俗的模样,真是有多滑稽就有滑稽,近数日小姐不愉快的心情,被这突如其来的见面场景逗笑了,似乎坏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兄台,你可来看小弟我了啊!”看着他粗糙的双手大力地一下又一下拍打父亲的双肩,真是可气又好笑,哪里有人一见面就这样不分场合地拍打人呢?
真是粗俗极了。暗暗心里想着,正出神,那位伯父又转过身来说,“这可是兄台的千金了?”
“是,是小女--素槿”父亲一边一只手安抚他刚受伤的肩膀,一边挥起另一只手,叫吆着小姐过去,应该是向这位伯父问好了。
小姐缓缓走过去,不慌不急,淡定自若走向前,弯了下腰,恭敬地向面前的人 问好。
“伯父,您好。”
“好,好一个素槿。”拉着父亲在身旁的桌椅,狂笑中一起坐下,转过头,“兄台,你有一好女儿啊,亭亭玉立啊,是否出自木槿花西月锦绣?”
父亲摇摇头,轻笑:“没多大意思,想着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模样清素,她母亲母亲里头也有个素字,加之生在木槿花开时,所以取名素槿。”父亲看着小姐,点头示意,这一番话父亲无数次向小姐说过名字的来历,处于这个时代,老一代还是会存在于封建的老思想,认为男儿才能当家立业,才能传宗接代。
小姐的父亲,受西洋文化影响,自小姐出生,也从无重男轻女的那一套老思想来管教他的孩子。
小姐父亲是开明的,以至于日后的小姐也是与常人是不一样的。
父亲看着小姐,满是笑意,一脸慈祥地看着小姐,可能在父亲心里头小姐永远是他的女儿,任日后怎样,小姐还是他的孩子,或者天下父母亲都一样,只是不善于表达心中的爱。
在堂的都是父亲的朋友,他们谈天说地国家大小事,小姐木奈而站着一旁,细听从未听过的所闻,反倒吸引了小姐想要好好地听下去的兴趣,说到好笑时,小姐嘴角上上扬起一丝丝地笑,只是旁人不会留意到这一细节上,众人都在讨论日后国家的去留,眼看着国家要败落了,在一群人里头,争论了那么久仍没有个结果出来,
正当小姐听得入神,“噗嗤”一小孩撞到小姐身上,小姐本能反应上,双手扶住快要倒下去的小孩时,“姐姐,你真美。我喜欢你”
一个四五岁般的孩子真的是童言无忌啊,这个时代哪能轻易说出喜欢二字呢?只是孩子的世界都是最天真无邪的呢,说说玩来的也罢。
小姐看着眼前的孩子苦笑,“刚走得那么急,撞上我这里来,有没有被撞到哪里?嗯?告诉姐姐?”
小孩抬起头来,目视着小姐,咧起笑容:“不疼。你认识字儿么?姐姐”
“会的。”
“那太好了,太好了,不然我就会被那臭胖妞取笑,说我长这么大连几个字都还没认识呢!哼,我一定要证明给大胖妞看,我不笨我不笨!”小孩兴致勃勃地把话一口气说完,说完后一脸无辜又不屑的表情,实在是有趣极了,在小姐眼里看来,哪怕是件小事,能笑就会忍不住笑了。
“哪里,你不认识哪个字?”看着小孩手上捧着一本书上,书页面上有两个铿锵有力地行书,墨绿色的字眼一下被吸引过去,“乔生?乔生?”
“咦,你认识我哥吗?”
”不认识。”
啧,小孩把小姐拉到另一旁上,离那群大人远远的,只是还在厅内,那群大人里头看到这场景,都纷纷不约而同地说了句“兄弟,你家孩子还真不怕生。”
“哎,哎,真是失礼了。这臭小子!乔木!男女授受不亲,快放开你的手!”
这小孩似乎有点怕他的父亲,被拉着的手似乎松弛了下,小姐不由直摇头,握紧小孩的手,“伯父,没关系的。乔木还是个孩子,孩子不分男女,都是小孩模样。不要紧的。”
“那好吧,这臭小子欠教,素槿,你自个看着点儿。”看着小姐,又转回身过去,和父亲他们一起争论下去。
“没事儿,来,你哪个字不认识,姐姐教你,好吗?”
“这两个字,书页面上的两个字,可否先教我呢?”
“乔生?乔生,乔生...”伸起手,指上那两大字,拿起桌上的毛笔字,提起笔来,一笔一划,握住乔木稚嫩的右手,一遍又一遍地念,乔生,乔生,乔生......
专注,有力地写下这乔生二字。
当所有人都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上时,门口上传来了不同步伐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了,小姐刚好抬起头,刚好在念乔生,一切都刚刚好。
“乔生。”
地板上反射出几个人的黑影,走进几个年轻小伙子,余光上瞄到了,正低着头,一心一意地教乔木练字,看着身前的乔木被墨水弄得像个花脸猫似的,小姐禁不住笑起来了,可一下子被门前突如其来地人给打岔住,小姐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笑容......
踏进来的是穿着黑色布鞋,再往深老去,一身黑色中山装,干净,整洁,这大概让小姐最印象深刻的还是再干净,整洁也抵挡不住先生那会风尘仆仆地急切的神情了。
只是先生太过急切,匆匆对上了刚好抬起头,玩心正起而还一脸笑容的小姐,时间是被定住了,先生小姐也是在那一瞬间愣住了,只是先生目光看向小姐噎住时,视线在那几秒里也移开了,点头示意,算是礼貌回应了家中客人的到来。
目光一致点头,一致转过方向,各做各的事,先生小姐两两各怀心事,两两看向远方的窗外......
“你们几个先在这儿等着我,等我与母亲商量好,便与你们一同出发。”交待好事情,先生走向小姐父亲那一堆人里去,“父亲。”
“嗯,回来了?”
“是的,父亲。母亲她人呢?”先生看向他的父亲,目光如炬,只是比先前急切的神情缓和下来,仿佛没有任何表情转换过,仍如一潭死水,没有笑容,没有紧皱眉头,没有热血沸腾过,风尘仆仆走来,可能再那几秒转换间也只有小姐一人看到过。
有一种人天生有这样的本领,你永远也猜不透这一个人在想些什么,哪怕是他的坏心情下,仍能把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是他能把你一眼看穿,看到骨子里去,也无法被躲藏过。
他可以迅速遮掩掉他的情绪,可以迅速精算出他应该要的答案,这是他的精明之处,也是他的缺陷。因为这样,总让人不敢靠近,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点儿人情味也没有似的,他的眼神是温和的,只是不是寻常人能靠得近而已罢了。
聪明人眼里的较量,这不过是一场无声的战争,谁输了不过是一败涂地,你敢输得起是汉子,输不起也不能说是懦夫,不过是一场输赢。
先生他有他的抱负,他有他的责任,哪怕日后遭受更大的磨难他也无悔这一生。
“你母亲在她房里头,你去看看还在不在。”指着对面的门巷,望向先生,“咧,你母亲在那头。”
“父亲,我先去找母亲了。”
“嗯,去吧。”
先生向在座的人点了点头,就直接转身走过门巷里去了,打开房门,看到母亲正专注地拿着针线头,缝补衣服,“母亲。”
“生儿回来啦?来,过来瞧瞧,母亲给你做了新衣裳,看看合不合适?”母亲走上前,拉起先生走过床边,衣服哗啦地被打开过来,深蓝色的上衣,全展现出来。
母亲一手拿着把尺,一手把衣服放在先生身上度量,深怕不适合先生的尺寸似的,真的是应了那句疼在父母。
先生伸起他的双手,伸到半空中,随意地让母亲折腾他,就像平常那样,永远在母亲面前的先生是最温和的一面,先生会笑,会说起玩笑话来,会逗母亲开心, 只是这一次回来,先生或者会让母亲是失望了
。
看着母亲低着头忙碌着为他添制新衣裳,满头白发,脸上还有几滴汗珠悬挂着,手指刚好碰到,汗珠粘到了先生的食指和中指上去了,母亲丝毫没发觉任何的异样,抬起头来,“生儿,你又长高了,我们生儿是男子汉了啊!”
“母亲,我...”
此时,黄昏降临,夕阳也要落下了,余光折射母亲半老的身影,抚摸着母亲白发上,怎么忍心告诉她,她的生儿要离开了呢?怎么忍心呢?只是先生抱负还在,先生还有他该有的使命去兑现。
“母亲,我,我...”
母亲定定地看着先生,站起来,神情还是刚刚那样一脸笑容,不难发现的是母亲眉毛上皱了起来,“生儿,你要离开母亲了,是么?”
真的是知儿莫若母,你一个微笑,一个皱眉头,也逃不过世上母亲的法眼,只是他们是爱你的,只是身在此时的我们,没能真正体会到生离死别的滋味是如何。
紧紧握住母亲的双手,看着母亲,眼下整个房子里就先生和母亲两人,四处显得或许安静,像是暴风雨也要来临似的......
“母亲,生儿要离开家,想要去看看生父生前抵死不从的遗址,想要南下,想要参军,想要看看生父为何抵死不肯投降的那地方,想要去完成生父的遗愿。母亲,我...我...”
时间被定住了,母亲沉默了很久很久,也没再说话。
“生儿,你的生父是死在G党刀下的,这个时代无论哪个党派都好,乱世出英雄。只是你的生父跟随M党的意愿太强烈,他宁死也不肯委屈,也不肯选择投降。你的生父是个英雄,只是太刚烈了。生儿,母亲怕你走你生父的老路,终归是像你生父,哎。”母亲坐在床边,看着模样长得十分像前夫的先生,直摇头直摇头,也不知在叹气些什么。
“母亲,生儿不会的。生儿只想去看看生父生前的呆过的地方,想去做个有血有泪的男子汉。生儿已经十七岁了!”
“是啊,我们的生儿是男子汉了。”一恍惚之间,母亲笑了,是啊,她的生儿长大了,已经到了要展翅高飞的年纪了。
“别怪母亲当初选择嫁给你现在的父亲,你父亲若待你不好,母亲也不会再嫁。”
“母亲,我知道。”
母亲起身,缓缓走过衣柜边上,抽出柜子底下的木箱子,从口袋里掏出的钥匙,“咔擦”一声,那个陈旧的都被铺满灰尘的木箱子打开了,木箱子里的东西,先生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一把枪,一张发黄的灰白照片。
是他的生父,他真正的父亲,先生怎么敢忘记生他育他的亲生父亲?
看着母亲起皱的右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把枪,那张发黄了的灰白照片,听到母亲哽咽地抽泣声,泪珠一滴一滴地掉到枪柄上,紧紧握住双手,一丝疼痛感传来,只是先生丝毫没任何反应,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母亲默默地擦掉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来,拉起身旁走到床边坐下,“这是你的生父。一身军绿装的他,当年十八岁参军,不到三年便升为将军。你的生父是个英雄,只是各位其党,都是为了振兴中华民国。不要怨你的父亲不肯投降,他只是忠于他的党。母亲我,并不怨他放下我们母子俩。”
“母亲,生儿不怨。”看着母亲,先生郑重地说道。
“这把枪是当时你生父为了让我们俩有个保护根儿留下来给我们的,现在应该拿来给你防身了。生儿,母亲不拦你。这事你得和你的父亲说下,毕竟他养了这么多年,他有恩于我们。生儿,人不能忘本。”母亲递过手上的那把枪和那小一寸的灰白照片,递到先生手心上。
“母亲,我会的。”先生还是郑重地点了头,只是那时候的先生心情太沉重,仍然无法理解生父的离去,只是先生并没有真的埋怨他的生父。
死人已去,又何苦再纠结已去的人呢?
如果一个人的身世太过复杂,可以牵扯到很遥远的未来,是不是该去寻觅?
先生从小就饱读诗书,哪怕是当年生父离开他们后 ,母亲仍然坚持让先生去学堂,哪怕一个妇女要供养一个孩子,在这个还没是和平时代里头,女人想要自立自强还是太难,只是母亲是谁呢?
当年的官宦人家的小姐,自是从小教养有道,拿得出一手好女红,读得了圣贤书。
生活并未压倒母亲,也从未在先生以及小姐口中有过对母亲有任何批判和怨言,先生会说,母亲就是母亲,小姐会说,母亲就是她的母亲。
虽然逐渐年老,只是身上的书香气息,身上的韵味并未从她身上夺走。可能有一种人,天生是被上天眷顾,哪怕经历再多的沧桑,你眼中的她,清静如水 ,云淡风轻。
当年,她就是牵着年幼的先生,躲避在巷口里,死死地看着她的丈夫宁死不屈,狰狞地模样因为被尖刀所刺进胸口,在她的丈夫就要满口鲜血要汹涌而出那一刻,她死死地捂住了年幼的先生,直至鲜血溅满四地,她的丈夫一直望向她这一边,不断摇头,不断摇头,倒下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捂住先生时,年幼的先生还是看到了。那一年先生九岁。
一个女人失去了丈夫,一个孩子失去了父亲。
至此,相依为命。
回首往事,就好像是一遍又一遍地割自己的伤口,让它遍体鳞伤,永流成河。那一句泛黄纸上的“对不起”死死永扣在心上,哪怕是带入棺材,走在黄泉路上,她仍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只是没有人知道,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答案是为什么。
她不怨他,只是她想知道为什么而已,如果有来生她仍愿意做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如果有来生,让他们生活在和平年代,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没有家破人亡,他们一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安详老去。
那时候哪里能看到干净的天空,都被硝烟掩盖住了。
过去八年了,他走了八年,她的生儿十七岁了。
窗外,有她的第二任丈夫,她不爱他,只是她感激他收留了她们母子,让她们母子能够有避风雨的场所,她只是感动可不爱她的丈夫。
如果说她的第一任丈夫只是给她盖席子的第一人,也许她的第二任丈夫才是上天真正派给她的良人,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也认了,这个时代谈爱情是奢侈的吧。
她的爱情早在八年前布满乌云的那天早上,死去了。
看着她的生儿,她又能说什么呢?只能把所有的话哽咽在心里头,她先是个母亲,再然后是个女人,她的生儿无论是剑眉还是笔挺的高鼻子还是那轮廓,都那么像他,她真的不太想起他来了,时间隔太久,原以为这一辈子这么长会终有一天把他忘记干干净净,其实还是不会,不会。
蹒跚地收起手中的信件,再次沉重地把它放进木箱子里去,推进柜子底下,也许这一生再也不会打开了.
起身,把眼中的泪水偷偷抹去,镇定地站在她的生儿面前,“去吧。母亲这里很好,不必担心。男儿身,大丈夫心。万事都有你父亲和母亲在呢。”
“去吧!生儿,母亲累了。”挥挥手,拿起手帕掩盖住胸口,缓缓走向床边,躺下。
“好。我走了,母亲。”
“嗯。”
盖上被子,闭上眼睛,母亲再也没有回应过任何一句话。
先生弯弯地向他的母亲鞠了下躬,转身离去,轻轻地带上门离开了。
( 四)
爱一个人,爱的人死了,她的爱情也死去了。她的灵魂也跟着一起走了。
缘尽了,人走了。
缘未尽,人没来。
人来了,缘到了。
我们这一生都在追逐每个人心底里的灵魂伴侣,也许他曾到过你的世界,也许他曾陪伴你走过一段很长很长的路,我们这一生就好像寓言故事里的某则故事,我们是故事里的猴子,看到西瓜捡起,看到桃子,把西瓜丢下,看到葡萄,把桃子丢下,到头来,一场打水一场空。
如果他来到你的身边,他走了。也不要恶言相撞,你恭送他的离开,离开了你,只是上天让你去遇见下一个良人,也许你并不再死心塌地爱下去了,只是你们生活在一起舒心了,不再担惊受怕了,你的生活安稳了,哪怕你的爱情早已死去了。
你还有亲情友情在。
也许先生的母亲对她的第二任丈夫没有爱情的存在,也没能再用尽全力爱过,可他们之间有亲情在,他于她是她的至亲,他于她是她的顶梁柱,她不是不爱他,只是亲人的爱。
所以,才有了乔木,只是最后的结局谁会知道呢?
上天知道,你的身边来到那些人走过那些人,冥冥之中注定了而已。
(四)
此时,天空微蓝,云边还有些阳光被覆盖了,抬起头,右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可能这一刻先生也是有一丝的不忍和犹豫的吧,只是大丈夫何而不为呢?年少是气盛,只是年少时该有的抱负在哪儿,更何况生在乱世,活着乱世里头。
如果有来生,先生仍然会毅然决然地选择走这么一趟路。
就好像走每一步路,每一步路都会特别难走,就好像你走在满是雪地里头,雪堆积到你的膝盖上来,你仍然想要继续走,就好像只要你不放弃,你肯走下去一定会看到前方的希望,前方在等着你的归来,你胜利归来。
大多数人多少会想要退缩时留有一底,先生虽人温和,大事在前还是果断的,很少妇人之仁。我见过年老时的先生多数时候都是平易近人,待人彬彬有礼,修养相当好,没听过任何一句粗暴的语言从他口里发出,真的没见过。
我们眼里的先生很少发脾气,先生会耐心地教你为人处事,耐心地和你谈天论地,不会急着和你辩驳,先生会让着你,等你说完,先生再来点评,永远是一针见血,把我们往最痛深处说去,只是并不违和他平易近人的形象。
在这个时代,十七岁不是青春期,是顶天立地的时候。
身为男儿,如果是建功立业,为国为民,哪怕是赴汤蹈火也无悔吧。这个时代就应该把热血洒在战场上,让它血满整个乱世里头。
先生很少说起他的过往,几乎不怎么从先生口里听过,我们都是从小姐经不住长夜漫漫听来,说到动情之处,小姐会偷偷地抿笑,笑得弧度不大,你不仔细去看,甚至以为小姐没笑过,只是在说一件平常事,只是需要我们去用心发现。
回到房里头,打开衣柜,把该带的行李都统统装进箱子里头,还有这几年存下的钱,还有那一把枪,还有母亲为他缝制的新衣裳,还有那几本一直随身携带的书。
用过的水杯,睡过的床,坐过的椅子,无数次夜里点亮过的灯,这里的一切将要远去,所留下的牵挂,这里的人和事都该做个了断。
收拾好行李,把木箱子放到桌子上,走上前把木门拉近,轻轻地关上,走去大厅里头,迎面而来的还是那位小姐低着头在念着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念叨,听着缓缓而来的“乔生,乔生,乔生……”连先生也没察觉到自己也有了稍微的变化了吧,皱着的眉毛缓了下来,人也没那么沉重了。
可能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一种人,你看这人一眼,不倾城不倾国,只是有一种莫名的舒适感,会让你感到舒心,舒缓。不用带着面具去做人,不用伪装任何的情绪,还原最真实的自己。
跨进门槛,向对面的小姐示意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毕竟是父亲的客人,虽不相识,甚至不知道对面小姐的姓甚名谁。只是礼貌性的招呼还是该有的。
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教养。
小姐看向先生的走来的方向,微笑点头,算是回应了先生的招呼,继续教导乔木认字。这应该是此生第一次重复地念男子的名字吧,乔生这个名字,乔生这个人好像还是挺有趣的,闷闷的,和名字一个样,呆呆的,只是那神情又像是出卖了乔生本人,或者,这个人还真的是有趣。
看到他走上前去,在他父亲耳边低声细语地说了一会儿,他父亲向周围的人说了声抱歉,两父子就一同走进刚刚乔生出来的房间里去了,这里头还有几个是他的朋友在,只是似乎都很着急似的,算了,清官难离家务事,何况是我一小女子能管得吗?
“父亲,我要南下。”
先生说完这一句话的时候,先生的父亲沉默了很久,坐在桌子的正中央,来回抽着大烟,呼气吐烟圈儿出来,先生也不说话,就一直站着先生父亲面前,看着他的父亲。
整个房间里头弥漫着沉重,压抑的气氛,压得人不敢轻易喘过气来似的。
好久好久,就好像过来半个世纪那么长,先生父亲终于肯开口说话。
“你有想过你的母亲吗?现在是乱世,你知道吗?”放下烟斗,看着他的生儿,就一直看着。
“母亲同意了。”
“你!混账东西!”说完抄起桌上的烟斗狠狠地摔了过去,摔到先生的胸膛上,先生眉头也不皱一下,就直直地站在原地,不躲避,不推挡,尽管胸口很痛很痛,父亲真的没省半点力气,顶点儿都没有。
“孩儿知道现在是乱世,孩儿应当顶天立地站出来,因为我是个男人!”
那陶瓷烟斗“啪”一生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是你母亲的命根啊!你待你母亲何在?”激动起来的父亲,一直用食指指着先生。
“父亲,孩儿知道。可是母亲有您在。”还是那么理直气壮地回他的父亲,养育他多年的父亲啊!为了母亲,哪怕是让父亲上刀山下火海,大概父亲也是愿意的。
像父亲这么粗糙的人,真的也只会一心一意待一人好了吧,哪怕明知道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不爱他,也许他们中间的故事,我们这些孩子永远不明白。
何为爱,何为爱?
父亲又沉默了。
用任何言语也无法诠释父亲的心情了吧,大粗老爷门一个,自不会把爱常挂在嘴边上,中国人的爱情是含蓄的,而在这个乱世里头更是如此。会激动,会生气,也是爱之深切,爱到骨子里头,不懂浪漫的老爷子,这一生打打杀杀,终于安定下来了。
只是怎么忍心爱妻伤心难过呢?
“是啊,有我在,有我在啊!”父亲不断重复这一句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是在告诉自己,还是可以给她幸福的。
“你母亲命太苦,你走了,我怕她没了支撑点会倒下去。”把陶瓷烟斗重新捡起来,看着已经破碎不堪的陶瓷烟斗,无奈的摇了摇头,顺藤摸瓜地打开抽屉,拿出自己往日私下偷偷弄弄地操烟,抽了几口烟,烟雾蔓延整个空气里头,好久未散去。
“父亲,我……”看了看眼他的父亲,低下头…….
“吱”一声,门被打开了。
“我没事,让生儿走吧。”母亲右手拉开大门,走进来房内正中央。
“母亲!”
“孩儿他娘!”
先生父亲和先生赶忙上前扶住,因为看到她走路一拐一拐的,想必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犯了,不打紧的。我刚在房间里头听到争吵声和什么东西打破的声音,就过来看看怎么了。乔哥,你脾气还是这样。有话好好说用不着生这么大气。”
“我,我不就脾气上来了吗孩儿他娘,莫生气啊,莫生气啊!”
摸摸头儿,对着母亲就一直在那憨笑,傻笑,不知所措地模样跟做错事了的小孩怕大人责骂。
“你啊!”母亲无奈地笑了笑。
“不打紧的,让生儿去吧。咱们生儿长大了,是应该出去闯闯了。”搭着先生的肩,紧紧握住先生的手,久久不松开。
“我们还有乔木在呢,乔哥,放心。”转过头去,看着和他走过好几年风风雨雨的丈夫,她应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有夫如此,妇复何求呢?
她不应该在奢求过多,应该知足了。
爱情死去了,可人还活着呢,再难过的日子她都走过来了,左手牵着的是她的丈夫,右手牵着的是她的大儿子,外头还有她的小儿子。
是啊,该知足了,在这个乱世里头,一家和睦,平安才是最要紧的。
“好吧。”父亲对着先生点了头,算是同意先生南下了。
“父亲母亲,原谅孩儿不孝。”郑重地向父亲母亲鞠了鞠躬,以表日后有一段时间不能在前孝顺父亲母亲的歉意。
“乔哥,我们先回房里吧。”
“嗯,好。”
“生儿留在这儿,收拾收拾行李”
两人携手走出房门,直到父亲母亲消失在视线里头,先生小声低语地说了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话语,“对不起。”
想起他还在外面等他的那帮兄弟,立马走出大厅,向周围的叔叔伯伯打了声招呼,便走向他那群兄弟里头,交代了几句话后,便让他们散去了,各回各家。
那位小姐还是坐在乔木身后,细心地教导,脸上的笑容还是挂在脸上。
还不知这位小姐姓甚名谁呢,算了,人都要走了。
小姐刚好抬起头来,望向先生这一边来,美滋滋地对着先生笑,和乔木不知道说了什么,放下乔木的小手,离开原来的位置,走到先生的面前来.,五指紧闭在一起,伸起右手,“你好,我叫素槿。”
先生目奈住了。
“乔生。”
“哦?先生。嘻嘻!”小姐调皮地向先生吐了吐舌头,眨了眨下眼睛,在先生眼里这样一举动,仍是个小女孩吧。也是,小姐今年芳龄十四而已。
“我叫乔生,小姐!嗯?”先生竟然少有的和面前的小姐较真起来,想想也太滑稽了,毕竟先生年长小姐几岁,再怎么着会让着眼前的小妹妹吧,只是先生那会也还不知道吧,那会在小姐眼里的先生,就只是一普普通通的男子罢了。
“这样啊,可是我觉得只有我叫你先生才是最特别的啊!”a一副天真的模样,仿佛涉世未深的人那样,这时代能有多少个在不安稳的日子里笑容满开。
“幼稚。”说完转身离开,先生走向他的房里头。
先生的父亲从他母亲房里出来了,额上的眉毛紧皱,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神情不似方才轻松自如,和老友一番寒暄后,相继离开。
小姐看向那头紧闭的房门,轻轻地摸了摸小乔木的额发,阳光直射到小姐脸上,小姐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容,在乱世里头,笑容是可贵的,她的笑容蔓延开来。
轻声细语地和小乔木道别。
“小乔木,素槿姐姐走咯。要乖。”慢慢蹲下去,牵着小乔木的小手,白嫩嫩的,真可爱,在他的小手上亲了一小口,眯着眼笑对小乔木。
“哇。”小乔木大喊一声,哭了。
“姐姐,不要走。”使劲扯小姐的手,揣在怀里,深怕一个不小心小姐就消失了。
听到哭声,每个要走出大门的大人们不约而同地看向这边来,正当他们想走过来时,小姐暗示性地向他们微笑了下,算是点头安抚,算是在告诉她可以搞定。
“傻乔木,素槿姐姐下次还会来找你玩的,还会和你一起念字,一起念书呢。”轻轻敲了下他的头,看着他傻笑了会,只是这一别是好久后才能再见了吧。
当我们总是说后会有期,那有期到底是多远呢?会不会长到我们大家都忘了呢,再相见的时候会不会忘了最初的承诺,我们会相见,只是遥遥无期。
“好,可是素槿姐姐你答应我的,不能食言。打个勾,一百年不许变!”天真的笑容一下子填满了小姐的心,哪怕是童言无忌也无所谓。
“好,一百年不许变!”
勾起小指头,按上大拇指。
起身,松开小乔木的手,微微转过身,看向乔木,招招手,说再见。
也许乔木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那一年,留给他的背影永远是深蓝色的中山装,扎着小辫子垂落在女孩胸口上,转身回过头那扬起的笑容是那么的美,在日光下的照耀下,那么的迷人。
只是他的素槿姐姐走了很久也没回过一次,来找他。
他的素槿姐姐食言了。
《六》
匆匆而过,匆匆一别。
谁也不会料想到当初的相遇,会在日后牵扯到那么多那么多。到底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其他,无人深知。
那一年,在旧城里头物是人非。
小姐回去后,仍然是三点一线,晨起女院,黄昏下练字嘻戏,玩闹心兴起画几幅画。
小姐的房间里头挂满了她画下的画,窗口内挂满了风铃,秋风起时,铃铛声,叮当叮当,每个铃铛都带有独特的音律,响起整个房间里头,桌边上靠着窗口,插满小雏菊,金黄的,奶白色的都有,桌上还有小姐前几日在女院学到的诗词,纸上的墨水被晾干了。
上前嗅闻小雏菊的花香,嗯,要谢了,应该是时候上山采摘些野百合回来,一定会是满室芳香,这时候正是山上野百合盛开的时候。
只是父亲应该不给自己偷偷出去了吧,瞒着父亲还不如瞒着奶娘呢,看着眼前的小雏菊正发愁呢,门卡兹地被推开,回身一看,原来是她。
“小姐,可找到您呢!”眼前的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走上前来。
“哦?什么事?好双儿。”继续摆弄眼前的小雏菊,转看向窗外。
“老爷和夫人,正到处找你呢。”定着在跟前的双儿不动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父亲这不是找茬嘛。
“父亲母亲找我什么事?”听到要找她后,连摆弄小雏菊的心情都没有了,不耐烦打开木椅坐下,无聊地拿起未滴进墨水的毛笔旋转,转啊转。
“不知道,小姐你快去吧。我看老爷夫人挺急的。”说完,双儿的眉毛不自然地皱起来。
“是吗?”
毛笔还在转头,只是小姐的思绪飘远了,在山的那头,似乎有些东西在等着她,她的第六感来得那么强烈,不会错。
“双儿,你就说你没看到我。”小姐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眼前的双儿,天真无邪的模样真让人很不下心来说个不字。
“可这…..”两根小指头互相软捏,不措地看着地小姐。
“好双儿,好嘛,好嘛。”主动牵起双儿的两只手,一直摇动。
“好嘛?我知道你待我最好了。”
“双儿答应你就是了。”松开了小姐的手,望向窗外,不知道夫人他们会不会等会就过来了。
“还是我们家双儿待我最好了。”满意地笑了。
放在桌上的书信纸收好,塞进书本里头,小雏菊也放回原位上,关上窗。
“双儿,你在外面帮我看着,我换完衣服就出来了。”
“好的,小姐。”
说完,双儿走出房间,小姐打开衣柜,拿起白色衣裙,拿开发簪,悠长的黑发垂直而下,到腰下的黑发紧贴着小姐背上。
换好衣服,走出房门。
白衣长裙,一头长黑发,穿着一双黑皮鞋,凉风吹起,黑发被随风飘扬起来,这时候的小姐美极了。
那时候的双儿也是愣住了,即便整日与小姐待在一起。
一步一步走向前,步履轻快,仰起头,弯腰屈身,贴近双儿的右耳旁,眼珠儿仍盯着四处,轻声细语地说完后,活泼乱跳地拿起刚刚放在门前旁的花式钱包,和双儿挥手再见。
双儿愣住了好久,直到她的小姐爬出墙后,才后知后觉地小声狂叫,“小姐,小姐,小姐,你不能这样偷爬墙的!小姐!小姐!快回来啊!”
耳边上的话,我要爬墙出去了。
嘘…….
墙上的小姐微微一笑,一蹦消失在双儿眼里了。
愣住的双儿,快活的小姐,真是太鲜明的对比了。小姐说起这回忆的时候,嘴上虽不说什么,但那应该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大胆做这样的事儿,瞒着父亲母亲,偷偷爬墙出去。
只是小姐那会儿,直觉来得太强烈,好像不出去这一趟她一定会后悔此生。
所以,小姐出去了。
看着小姐说到这的时候脸上还是满满幸福的笑容,我想大概小姐是不后悔的,是觉得幸运的,庆幸的。可能上天的安排就是这样了,没有多一秒,没有迟一秒,刚刚好。
嗯,小姐芳龄十四岁,正是情窦初开时。
拍怕屁股上的沙,手掌上拍了几下,随意地把额前的发拨去耳朵后面,捡起花式钱包,向后山院子走去,路上的风景太美,真让人禁不住想停下来,好好地沉浸在这花花世界里头,踩踩花儿,追逐蜻蜓,看着蓝蓝的天空。
处在乱世里头,这样的场景真美。
小姐在笑。
只是远处那一棵大树下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不由眉头皱了起来,那群人鬼鬼祟祟地蹲在树下,是想要干什么,几个人还四处张望些什么似的。
不管是出于好奇心还是其他,当时的小姐靠近了去,离他们最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正想要仔细认真听他们在说什么的时候……
枪!
还有乔生!!
“乔生。”目不转睛看向先生的背影,顺口溜似的叫上了先生的名字,这一声“乔生”还是让先生听到了,身边的伙伴正想要回过身去,先生死死都捂住同旁的伙伴。侧过身,深邃地望了一眼,紧紧地盯住不远处的小姐,迅速地回过头,继续埋头苦干,继续和同伴一起协力将枪埋进去。
小姐就在那一旁定住了,看着枪被埋进去,看着他们分头离开。
这是此生,小姐第一次看见真人拿着真枪,和教科书上描述得那么相像。
时间在那一刻被定格住了,捂住的双手也迟迟没放下来,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小姐面前,眼前是黑色衣裳的先生,缓缓抬起头来,懵懵懂懂地看着先生,双手自然而然地放下来。
“林小姐?”
先生伸出他的右手,拉起坐在草地上的小姐。
“嗯?”
先生当时只是做了手势,格杀勿论。还有“嘘”的手势。
“请你保密。”
说完,转身离开。
“嗯。”
虽然不明就里地答应了他,可也深知枪代表着些什么。父亲也会深藏
几把枪在某个地方,不过从未被告知过在哪里,她知道枪意味着什么。
小姐只是讶于先生的枪从何而来,匆忙的神色里头,任谁也会想这枪
的来路并不明。
先生要去干什么,小姐无从所知。
看着那不远处被埋下的枪支,干燥而混碎的黄泥里头。地下参差不齐
的脚印,真的只是证明他们来过,做了些什么。
乔生他,还有那些枪。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会料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天看到乔生隐藏起的
别样。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相遇,第一次在先生的家里,第二次是在后山。
继续采集需要的花瓣,父亲和母亲想必也是找得着急了吧,出来也好
长时间了,只是这一次出来有了另外的小意外,难怪自己的第六感来得那
么强烈,促使她躲开父亲母亲的寻觅,意外地见到刚相识不熟的人----
乔生。
相识时只知道是父亲好友的长子,只知道他的真名叫乔生,其他一无所知, 也没想过会有多大联系,毕竟只是见过一次面的人,也没多上心。只是这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也许只是因为不熟悉。
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太过温和,让人无法说个不字。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留下深刻的印象,和这个时代的人有太多的不同。是的,她的第六感是这样告知于她。
她才会回了,一个“嗯”字。算是承诺,算是认同他的做法,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些什么事,可她觉得他会是个好人。起码不是坏人。
嗯,他不是坏人,
在小姐的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哪怕是多年以后也从未否定过对先生的评价,才貌双全,温和待人,彬彬有礼。
有人说,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但我比较相信一个话,后来刮目相看。往往最初认识的人只是凭借着你对这个人的谈吐,衣着,神态等来进行辨析你是何种人,想来也是有一定道理。不过后者的相处才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修为,修养在哪个境界上。
采摘下花,放在花篮上,拾起地上的钱包,此时的天空还是那么的美,空气还是清新,人的心情还是会被大自然的美丽景色所迷倒。花香,鸟叫,人美。
拿起一部分的花,嗅了嗅,双眸眯起,嘴角上扬一个小小的弧度。沿着山下的路走回去,天色要暗了。
像是要下雨了。
要快点回去了,不然等会淋湿全身又要害父亲母亲担心了,唠叨了,还是走快两步吧,这坏天气说来就来得了,握紧花篮,黑发在风中飘扬起来,狂奔于回家的路上,但愿最后能不被淋湿衣裳。
哼着歌儿,做个快乐的人啊!
离去的先生,跟随大部队一起前进,这是个不太安稳的黄昏落日。今晚的事,那个小姐会不会说出去,会不会真的帮他保密,那一刻真的笃定那位小姐不会说,至此烂在骨子里也绝不会说出一个字。
他在赌,赌他没看错人。
“乔生,快跟上。”
听到前面的大头叫吆他的名字,侧了侧身,望了望远处,脸颊下起了旁人丝毫不留意就没能发现的弧度,他笑了。
赶紧跟上去,希望素槿小姐你不会让我失望。
最美的爱情,是站在你身旁,你无须说任何一句话。你的一颦一笑,在我心中荡漾,至此一生不变。
最合适的爱情,应该在最合适的年龄延续,缠绵。
和你相遇,是上辈子未续的前缘。和你相识,是这一世与你重聚。
心头荡漾,是最美时候的你,正如花绽放,等待采摘。
回到客栈,乔装打扮后,此时的先生穿上了破旧衣裳,贴上了假白色胡须,带上假发,带上黑色的帽子,再也不是刚刚白色布衫,文质彬彬的先生。
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糟老头。
他们分头行动,在南城聚集。
走出大街,行色匆匆,街上人来人往,还有巡逻的治安队伍向他这方向走来,悄悄地拉低了黑色的帽子,掩盖了半侧脸,继续向前走去,走到水果摊一旁,停了下来,随手拿起摊子上的苹果,一个一个地拾进红色袋子。
双排而过的巡逻治安队伍从他身旁慵懒地走过,余光瞄到后,付钱给老板
,起身,向右转, 走向目的地,随手拉低了帽子,快速往码头方向走去,行色匆匆。
过往的人群,如往常那样,每个人都在照旧过日子,在战争还没来临之前,生活是平静的,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逸。战争后,可怜了这一群平民老百姓。信誓旦旦地说拯救苍生,可能到最后人只能治愈得了自己。
天色暗了。
码头上人越来越稀少,以往在码头上卖东西的小贩陆陆续续地收拾行当,码头的轮船响起吹号子声,这是快要准备开船了。
先生听到号子声后,脚步加快了不少。
脚步太快,没来得及看清前面拐弯处的人影,脚步也没来得及及时刹住,就撞上了。
是个女孩,是她。
“对不住了……”
刚要扶起身前被撞倒的女孩,抬起头。
“是你?”
“是你?”
先生和小姐看到对方的时候,就真的惊住了,这世上真巧得让人不可思议,乔家,后山枪支,码头,这段时间真是见鬼了。
这人怎么就阴魂不散了呢?
当时小姐是这么告诉我的,当年的他们,真没多大感情,最多是两相看不厌,只是当时的小姐还是傻傻地把身上的钱包悄悄地塞进了先生口袋里。
小姐那时候刚好想到枪支是多重要的物品啊,没有钱怎么能行走江湖呢?
站起来后,小姐笑了。
“先生,轮船要开了。”
“额,哦,好。”
意识到还紧紧地抓着人家姑娘的手,立马放开后,脸上晕眩了下,虽然仍是波澜不惊地面容,还是被小姐捕捉到了,小姐偷笑。
“你?我?后会有期。”
目光注视,斩钉截铁地话语,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眉毛,眼睛,鼻子,轮廓,背影,黑发,用尽了力气来描绘你的面容,想象你说过的话,在字里行间能够找到相呼应的影子,我知道这都是一个又一个地借口把自己骗过去,宽慰自己,生命是一场偶遇的过程。
码头的号子声响起了,先生走了。
豆蔻年华的小姐,遇上了亡命天涯的先生,这是有多滑稽的笑话。
年少时总认为生命无止境,只是分了长与短,有的人生命过于长,有的人生命过于短,时光不能紧紧留住一些人,剩下的只剩记忆,而记忆随着人的老去,记忆也会逐渐被模糊,被忘记。
我们都赢不起时间的轮回,一日复一日,洗刷了存在心底里的记忆甚至颠覆了当时那人的最初印象,每个人无论做的什么事最终会被时光原谅和宽恕。
小姐说,那天的先生像极了痞子,我听了,笑了。
手上的花儿,幸没被撞坏,这下回去也不会被骂得很惨。
欢快的歌声在细水长流的日子里,缓缓而来。
遇见你的瞬间,我未想过会是一世。和你重逢更是我从未预料过除我生命外一场奇妙旅程。——素槿
阔别七年,故乡的土,旧时的人,过去的码头,一一被战乱后的痕迹抹去,那个人大概也在烽火连天的时代里头,消失了。
国有国仇,家有家愁。
微风吹,凌乱的发梢在空中飘起,一身青花色旗袍紧贴在小姐身上,婀娜多姿,韵味十足。
此时,小姐芳龄廿十又一。
昔日的场景,一幕一幕回放出来,码头,后山,乔家,林府……往日如烟,或者在每个人的心里头,始终是会留了这么一小块地方,生根,发芽。
小姐说,那是她跟随父亲母亲离开的第七个年头,第一次重新踏上故乡的旅程。
小姐说,她的根在这里。
小姐说,她的心愿未了。
当日匆忙地来不及做任何交代,来不及的事情太多,当日父亲母亲见她回来后,连质问都没有,就把她塞上马车里头,什么也没说,就拉着她上了火车。
难怪那时回来,林府门前停了几辆马车,都是行李,还有双儿那忐忑不安的神情,难怪一切都来得那么诡异。
原来,旧城的日本鬼子要打到这里来了。
父亲说,此地不宜久留。
母亲说,先去上海。
这一走,走了七年啊,这七年里头什么变故都有。
提着行李箱,走向最近的客栈,街头还是热闹的,虽然人也不是那人了,能回来故乡一趟还是好的,林府怎样了,还有乔伯父一家怎样了,还有乔生他,都是未知数。
踏进客栈内,正好离林府相近。
“老板,在吗?”
“诶,来咧。”
“老板,还有空房不?”把行李箱放上掌柜台上,四处望了下客栈。
“有的,有的,小姐。您一位?”
“嗯。老板,找间干净的小房给我就好了。”
“好咧,小姐,这边请。”
“小二,带这位小姐到二楼第二间房看看。”
“这位小姐,跟我走就对了。”
拿起行李箱,付好定金后,随后就跟着店小二来到客栈二楼,是个靠窗口的房间,环境还不错,清新怡人,并且,一眼望去还能望到林府,这算是回来一趟好开头。
母亲还不放心让我回来,说这乱世回来是遭罪。
在国外呆的那三年,对小姐来说真的呆腻了。
父亲说,要回来可以,得把学业完成了先并且保证把命完完整整,毫发无损地在他面前,老老实实一年后回来。
想起父亲的严谨,母亲的担忧,小姐不由地笑了。
父亲啊,母亲啊,女儿长大了。
当日走得匆忙,这几年林府里面成了一片狼藉,回来也不过短暂几日,住客栈是最明智的选择了,就想着了了这几年的心愿,好过遗憾终生,看着手上的火车票,不知道还能不能在旧城里头遇上那人,那人好不好,还是不在世上了。
这个乱世,情爱是最说不得的了。
窗外,太阳也要下山了,黄昏来临,旧城的傍晚总是来得特别地快,快到来不及紧紧想要抓住地东西,一瞬间就晃过去了,问君是何愁,君不知。
把窗口关上,点上煤油灯,整个灰暗的房间瞬间亮了,亮到人的心窝里去,“咔擦”一声,行李箱被打开,往深底里摸索,拿出个玫瑰花袋子,走进桌旁,坐下,在煤油灯的照耀下,缓缓拿出袋子里,珍藏了七年的玉佩。
纹路没变,缠枝花纹,缠绕人心上人,那人模样,那人玉佩,仔细摸索双面雕上的玉佩,真和那人的脾性不相似,这分明是个女士玉佩。
小姐说,当时哪里会意识到这人会是一生一世,只是多了份牵挂,多了份念想,就这样一人一世,刚好是那人,时间也刚好。
重新把白玉镂花佩放回玫瑰花袋里头,打好一个蝴蝶结,放回行李箱里去,再重新把钢笔,白纸拿出来,坐回椅子上,拿起钢笔,写下给父亲母亲报平安的回信。
想要细细描述自己在旧城的日子,旧城的模样,旧城的事,发觉过多了点多愁善感,也罢,一句抵矣。
身在乱世,一切安好。
塞进信封里去,贴好寄往国外的邮票,写好地址,把行李箱锁好,带上钱包,打开客栈房门,走下客栈的大堂。
回头转过身,叫住店小二。
“小二,现在的邮局还在梅花街巷吗?”
“梅花邮局啊?早就换地方了,现在在码头东路,叫码头邮局。”
“就在码头是吗?”
“你去到码头上直走200米,左拐弯再往前走就是码头邮局了。”
“好的,谢谢你了,小二。”
招招手,正要走出门外,“您是本地人吧,口音真像。”
“嗯,旧城人。”
只是很久没回来旧城了。
“那小姐……你……“
天都要黑了,你一女孩还要出去,不安全啊!
小姐已走出门外很远了,看到前方正有一台停着的马车,马夫也在那儿,走去马夫的方向,和马夫点头示意,“码头邮局。”
“好咧,码头邮局。”
一路的风景,背驰而道,一路的人,远道而行。
第十章
那是后山?那是后山!
还以为重新建了个码头邮局,后山也跟着没了。那枪支呢?被埋到地下的枪支是不是还在?那不在的话,是不是说明那人还活在世上?
一连串的信息稍微串起来似乎不再是个难题,是可以找到你想要的那个答案,如果我们很渴望很渴望的一件事,执念很强烈很强烈的话,上天是会看到,上天知道,你的心是真诚,是用爱来筑造你的家园。
无可抵挡。
“马夫,停下,停下!”
“吱”马车停下来了,马夫回过头纳闷地看着小姐。
“小姐,前面才是码头邮局,您这?”
“那是后山,对吧?对吧?”
看向这小姐手指的左手方向,呐呐地点了下头,这小姐傻了吗?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手帕捂着胸口上,小姐完全沉浸在后山的世界里去,丝毫没发觉停了好几刻钟。
马夫等着有点不耐烦,还要回家吃饭干活去的呢,可这小姐是客人,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道,“小姐,还去码头邮局吗?”
“ 啊?哦,去!”
马车轮转了起来,前方就是码头邮局了。
过了会,马夫在邮局门口前停下。
“小姐,邮局到了。”
跨下马车,拿出钱包,拿出一张银票,“马夫,你在这等我下,等会出来载我到后山去,等我办完事,送我回客栈后,这张银票自然是你的了。”
看到那张银票,马夫无可厚非地点了下头。
这年头,有钱还得有银。
抬头看了下门前的牌匾----码头邮局,直接走向邮局内,将信递予邮局工作人员。
“寄往英国去,是吗?”
“是的。请问要多久才能收到?”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三个月到。”
“那好的,麻烦你了。”说完,微微倾身弯了下腰,对着面前的工作人员点头示意离开,走出邮局,跨上马车,“马夫,后山。”
马夫提起马车,向右转了个大圈,向后山这个目的地走去。
旧城很多东西都变了,只是有些还是能够幸存下来,这是最难得的,毕竟是在兵荒马乱的时代里头,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了,不是吗?
小姐和我细细尾说的那些过往,都是用生命换来的过往。
在生死面前,芝麻豆腐皮的事都不是事儿。
天色开始暗了,这时候再去后山就不太妥当了,马夫回头看了下坐在马车上的小姐,似乎没有要回客栈的意思。
“小姐,后山到了。”
扶着柄,下了马车。
“马夫,你在这儿等我下,很快回来。”小姐笑着和马夫说完后,走上后山。
凭着七年前的零碎记忆,后山是还在,只是埋藏强制的地方像是凭空消失了那样,找不到。可是,那时候明明做了记号。
记号在哪儿?这记号就自己知道,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难道?他销毁了我留下的记号?也是,枪支是不能让人发现,不能被人知晓。
当年的小树苗,现在都是一棵又一棵的苍天大树,刻下的记号还在的吧,毕竟是用刀刻下的,是个木字。
触摸着身旁的每一棵树,找着凹凸下去的痕迹,在哪儿呢?
每一棵树都那么像,可又那么不像。
这棵树不是,那棵树也不是,都不是,都不是,上天应该会赐予我一个明确的答案,这世上是有因果关系的,我一直坚信,坚信能找到我要的那个答案。
你告诉我,只要你还活着,就够了。
只要你还……活着。
哪怕一点小提示也好,上天你告诉我,是不是?
天慢慢地黑下去了,可就像是无底洞那样,万丈深渊怎么凭你绞尽脑汁去想,去找,都找不到,抚摸了一遍又一遍面前的树干,在我快要不抱希望,抬头的那一刹那,“木”字,是它,是它,是它!
小树苗会长大,也会长高,真的傻了,还寻思着当年的高度去摸索,难怪自己找不到刻下的记号,真是傻楞了。
小姐她,下巴微微地翘起了弧度,她在笑。
轻轻地摸着额头上边的“木”,那在旧城的事算告一段落,地下的泥土松过,是重新埋进去过,那个人还活着。
从包里拿出瑞士军刀,用力地重新刻下一字。
这是小姐的暗号。
回到后山下,天已经黑了。
“马夫,回客栈。”
“走咧。”
轻微转过身,沉沉地望了眼后山,迅速回过头。
“马夫,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还得谢谢您呢,要不是您,今天都没生意做了。”
“是啊,现在的时事动荡不安,是难生活。”
“马夫,你知道乔家吗?”
“这,小姐,哎哎,谁不知道大名鼎鼎地乔家啊?”马夫笑嘻嘻地回应。
“我问的不是现在梅花路的乔家,是东南路的乔家,听说当年乔家被通缉,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大火一烧,人全都没了,真可怜啊!”
“ 啊?哦,那可不是,全烧死了。”
“马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当年乔家的管家。”
“您,您认错人了。”
“吱”马车停下了,到客栈了。
“这钱拿着, 好好活着。”
小姐紧紧地握住那蹒满了茧的双手,看着面前的老人,满头白发,这个时代能造就英雄,可也能败英雄。
当年意气风发的人,时运造人啊!
“您这是,不该啊!”
拍了下他的肩膀,摇摇头说,“之前一直叫您马夫,是不确定您是否是当年的管家。七年前素槿还吃过您给的糖葫芦呢。”
“您是当年林府那小丫头?”
“是啊。乔伯伯一家还好吗?是否还在人世?”看着面前的老人,那么一刻,来回地摩擦钱包,是不太敢确定。目前乔管家的生活状况并不好,要是当年没走得那么匆忙,应该能帮上一忙。
起码,父亲能够出一臂之力。
小姐说,那一刻要听到的消息前真的手心在发热。
“丫头,当年那场大火,全都烧毁了……”
“那,他们呢?”
“乔家地下有一条隧道,当时我是逃出来了,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我知道了。谢谢您了。”
“随缘,丫头。”他真切地看着一脸惆怅地小姐,叹了叹气,弯下腰扶起地下地车柄,起身后,抿起笑容来说“人自有天命,知天命。”
“丫头,我走了。”
想要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中,最后还是作罢,和他挥挥手,就这样看着乔管家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有些事,可能真的要随缘,知天命。
走进客栈,看着人们还是能在这乱世里头苦中做乐,最多也只能自我安慰道,他们会没事,好人自有好报。
不经意摇摇头,上客栈二楼,关上房门。
随缘,知天命,这五个字被写下信纸上,被定格,被刻在小姐的心里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后小姐才能够明白当时的老人说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我回来,就是想见你一面……
知你是否匆忙来不及完成你的抱负,是不是有太多的来不及而悔恨,会不会一切来得太突然,成了一世的遗憾。对你来说,我是陌路相逢的人。
对我来说,你刚好参与了我的豆蔻年华。
第十一章
“先生,您要的设计图来了。”
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学生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把设计图放到桌上,走回办公桌上,刚刚是怎么了,好久没想起的人竟然傻愣了那么久。
直摇头,是休息不够才胡思乱想。
继续工作,继续埋头苦干,这设计图再不修改好,上头肯定有意见了,会严重影响到前方战事。
那小巧的钱包一直安安静静呆在先生的身边,就像是保命符,佑他平安,估摸着七年来的风风雨雨,哪次不是脱险而出,哪次出任务不是贴身在身上。
“小王,你们先回去吧,大家都辛苦了。让大伙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再战斗。”抬头向着面前的小伙子说。
“先生,您……不休息吗?”
先生直向他挥挥手,连头也没抬起,继续埋头工作。
余光瞄到先生还是废寝忘食地加班加点,叹了叹气,轻轻拉上门,叫上门卫要准时叫先生吃饭,先生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专注。
而常把自己弄到胃病发作,这都是老话长谈了。
此时,小姐在去往南城的火车上。
“前往南城站的旅客,请注意,请注意,十分钟后即将到站。”站台发出的广播不断传来,把面前的书合上,收起来,起身,伸手把行李箱拿下来,放到座位身旁,等待站台广播通知下车。
“姑娘,你也是去南城?”妇人问道。
“对啊,大婶。您也刚好在这站下?”刚好看到对面的大婶有条不紊地收拾行李,旁边还有位小妹妹呢,真可爱。
“是啊。南城这地方好,山好水好人好啊。”说着就指指向南城的方向,说得头头是道,在大婶滔滔不绝地话语里头,竟然有那么一丝向往南城的生活来了。“大婶,到站了。”
“哦?哦。咱们还是挺有缘分的,姑娘,大婶我住南街巷道。有空可以来找大婶,带你尝遍南城美食。”立马从袋子上拿出南城当地特产递到小姐手上,推脱不掉,只好连声说谢谢。
和大婶道别后,走下火车。
这趟来南城还算是准时,没有误点,不知道她到这里来等我没,算了,先出去再说,有太多事还没处理,见到面再详细问好了。
跨过门槛,四处张望了下还是没能看到她的身影,这臭丫头别是忘了我今天到达南城吧,回去可不轻饶她。
“小姐,小姐,这里,双儿在这里!”
好像后面有双儿的声音?
回过头,真的是那臭丫头在后面,直摇头,顺带向这丫头招招手,算是回应她,看见她了,只是呢,这手有点欠揍,因为都是刚刚买的烧鸡,我就是想着诱惑诱惑这臭丫头,谁叫她害自己在这瞎等了那么久,加上还是个小吃货呢。
终于在人群里头,挤到上前来,“哎啊,小姐。双儿找你找得可辛苦了呢!”
“是吗?我怎么没瞧出来你很辛苦的模样?”说完,正儿八经地把烧鸡从袋子里打开出来,伸到她面前,再退回我这边来,诱得她直流口水,应该吐了不少口水。
“小姐,不带你这样的,我不就让你等久了点点,就一直拿烧鸡来诱惑双儿,专拿人家的最爱来捉弄双儿。”话说着可老实着呢,她那双手可不老实,这不手都伸到烧鸡袋子旁,眼看着这家伙就要得逞,立马拍打了她手,“事情办得怎样?”
问起这事,手也放下了。“小姐,你交代的事情全都办好了,就等你过来签字。”弯腰,把我的行李箱提到她手上,作势指引我向前走。
双儿就这点好,正儿八经地事从不敢轻易马虎。
“走吧。”看向她,也把烧鸡递到她得空的手上。
“小姐,最疼双儿了。”一脸笑嘻嘻,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丫头。
摸摸她的头,头发长了,个儿也长高了,这几年看来训练得她还算可以,在双儿的指引下,坐上了马车,很快就来到在南城居住的地方。
“小姐,到了。”
“嗯。”风和日丽的南城,希望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翻天覆地。
“根据您的吩咐,双儿和这家的老板签订了一年的租住契约,南巷街道有一处是您要求找的小店铺也在考核当中,就等您过来这边签订。”
“我知道了,进去吧。”
打开房子大门,房子不算大,看起来干净,舒服,有树有花,门庭院子有个荡秋千的地儿,房门前还有个小桌子,小凳子。
“小姐,这间是主人房。”
有风铃,有书桌,有挂饰,有英式小杯子,花式窗帘,木床靠窗,窗边上还有两盘花,我要的书集都在书柜上,整个房间,都按照我的要求摆放好。
“双儿,这阵子一定很累了吧。”
“累啊,累啊,可小姐吩咐到的事情,双儿不敢不从啊,嘻嘻。”刚刚的行李箱就被双儿搁置在床旁,挂起蚊帐,打开罐子,是茉莉花香味。
“秦公子,前几天来找您,双儿自作主张地帮你回了,说您要一个星期后才到达南城。”
“臭丫头,鬼灵精怪得很。”走到她面前,敲了敲她额头,把行李箱打开,一件一件衣物放进衣柜里,合上行李箱,躺下,那些事还得一步一步来才可以进行,急不来,“下次你看到秦天昊公子,你就说我到了会主动联系他。”紧闭双眸,整个人就这么舒坦地躺在床上,“先让我好好休息,等我醒来再叫你,双儿你先出去吧。”
“好的,小姐。”帮小姐把行李箱放好,轻轻关上门。
秦天昊,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这勾迟早是要上钩的,南城这地方是越来越精彩了,难怪这么多人往这挤,兵权,军权,商界都聚集在这,很好玩的一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