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情感与谎言》第一部（3）
第一部
第三章
彭雅婷在清湖公园也见过和这小竹林里同样的鸟，那夜色里轻巧地掠过水面的鸟儿，用极快的速度从她眼前一闪而过——飞进了树丛中。
那时，她倚在小湖的木栅栏边靠着，欧杰夫就在她旁边。鸟儿迅速消失在小湖边的树丛里，她的目光也就收回了。她觉得他总会偷偷看她，但只是那种很自然的毫不经意的看，而这种不经意的瞬间给了她某种情愫。起先，她是毫无察觉的，直到那晚他们分别时他说要再约她，她表面平静而心底暗自一笑，才使她清楚地看到这点。那感觉就像《廊桥遗梦》里写的：“现在很清楚，我向你走去、你向我走来已经很久很久了。”
清湖分园里，初次见到的欧杰夫的样子，我的朋友记得，他的声音，她也记得。那遥远的飘眇的声音，由近及远，由远及近，开启尘封已久的那段忧伤的爱情故事。
一连好几天，欧杰夫都在回味与彭雅婷在清湖分园初次相识的情形，并在网吧一直思索着如何再约她的问题。他头一次感到头脑迟顿，一向思考力极强的他，偏偏在这上面没有用武之地了。她的头发丝丝绕绕地缠着他的心，他觉得怎么都不能再等了，必须约她。
冰柜里的红牛不多了，雪碧倒放了不少，他重新倒腾出来，又忘了原本该放的东西的位置。时间不算太晚，十一点过五分，她应该在家——或者在丹儿那里，林家阳的消息肯定可靠。
他又摇摇头，半天拉不开栓，柜台上的电话像个红色的怪物，将他的勇气压得死死的。
“嘿，赶紧打吧，什么时候变得磨磨矶矶的了？”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网吧的合伙人，朝他喊了句。不过，这总算拉了他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果断地拨了号码，通了，滴答的声音像他狂跳不止的脉搏，等候的时间是如此漫长。
“喂——”
她的声音！她本人接的。
他要求自己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极力搜索着一切优美的词句，可心里想的话与嘴上说的却千差万别。
“彭雅婷吗？”
“嗯，是。”
“我是欧杰夫，明天——我想请你吃饭！”
“吃饭？”
“是的！”
“几点？”
“五点，或者六点也行。”
“嗯——五六点——可以吧。”
“...... ”
挂上电话，欧杰夫很不放心，她的声音有点冷冰冰，她是不是在敷衍？他的心左摇右颤，丝丝不安在眉头暗闪。许久，他又宽慰自己：“管她呢，反正她答应我了。”
天空蔚蓝，一尘不染，阳光柔和地照耀着喧闹的城市。
彭雅婷和丹儿从工作室回来已经下午五点过了。一进屋，彭雅婷就倒在了椅子上，一天的文字校对使她满脑子都是些枝枝桠桠的符号。她望着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的阳光，努力地清除这些存留大脑的符号。而后，她想着她的事，过去的、现在的，零碎的记忆开始自由的拼凑起来，由点到线，由线到面，串成一个个立体的三维空间。
“糟糕，时间要到了！”彭雅婷从椅子上跳起来，她忽然间才想起和欧杰夫今天有个约会。她赶紧洗了脸，头发和睫毛也精心修饰了一番。
“不就是约会，看把你急的！”丹儿取笑她。
“吃顿饭而已。”她替自己辨解。
“这说法牵强。”
“爱信不信。对了，穿哪件衣？红的还是蓝的？”彭雅婷拿起衣服问。
“蓝色。”
“那就这件了。”
“喂，别穿那双平底鞋，跟淑女不沾边。”丹儿起身给她换了另一双。
女孩在这时候都是一个样子，为各种细节打扮而犯愁。一切折腾完之后，才五点四十，彭雅婷舒了一口气。
“嗯，这身效果不错，小心把人家迷死了。”丹儿转身看着她，咯咯的笑了。
“去。”
突然间电话铃响起，那一串叮呤声直敲彭雅婷的心。
“我是欧杰夫，我到楼下了。”
“噢，我就下来。”
彭雅婷来不及和她的朋友打个招呼，就刺溜一下钻出了门。
“别太晚。”
她身后传来丹儿的声音。
“知道了。”
彭雅婷咚咚咚快速下到了楼下，又朝居民楼望了一眼，丹儿在阳台上探出头望着她，她优雅地朝欧杰夫走去。
“有人喜欢我。”她想。
她朝他看了一眼，他好像变样了，看上去更高一些，也比先前帅了。
“想去哪儿？”欧杰夫问。
“随你吧。”
“那我拿主意啦。”
彭雅婷跟着欧杰夫悠闲地走着，傍晚出行散步的人们渐渐多了起来，古旧的老楼保持着一惯的格调，街道仍是一片洁净安宁。入秋的夜风还不觉凉意，吹得树叶沙沙地响着。桂花树散发的清香弥漫开来，叫人心醉。他们走上了南正街。
“昨天在电话里，你好像有点勉强。”欧杰夫说。
“没有诶。”彭雅婷抿了抿嘴笑了。
他望着她，蓝色的裙装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纤细的腰身，头发丝丝缕缕的滑落在双肩，时不时被风撩起，他似乎闻到她头发里的淡淡香味。他想起有句词儿：“一幽风飞散发披肩。”对，就是这种美。他像掉进了温柔的女儿乡，再也不想醒来。
南正街的人流比小胡同的要大，挤挤撞撞的，这边碰了谁的脚跟，那边又撞了谁的肩头。这种状况使得他的手和她的手无意一触，而这纯属偶然促成的瞬间，使他们都感觉出了异样的情感。他咬咬嘴唇，一股幸福的灼热感迅速串起，他爱上她了。她的脸颊滑过一许媚红，她立刻别过了头，在心里回味那美妙的一刻。
“就这家吧，菜品不错。”
“嗯，好。”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南月路的“乡间风情湘菜馆”。
“两位里边请。”
服务员的脸上永远挂着职业式的微笑，热情的声音感染着每一位来客。
菜馆布置优雅，一切井然有序。欧杰夫和彭雅婷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很明显这是情侣专座。小木桌干净得泛光，翠竹椅编织结实而奇巧，细长的青藤带着绿叶盘旋在半空，仿佛置身于乡间菜园一般了。
“你点菜吧。”欧杰夫递来一本精美的菜谱。
“还是你作主吧。”
“那行。”欧杰夫扬了扬眉，她真是好极了。
他熟练地点菜，自然都是农家口味的，“农家小炒肉”、“香辣小小鱼”、“外婆菜”、“黄花玉米汤”......
“合你口味吗？”欧杰夫问。
“嗯，我喜欢。”
“要什么饮料？”
“橙汁。”她抬起头。
他懂得疼人，女人就该有人疼，好好活着干嘛要受罪？她觉得他还是挺符合好男人标准的。
带着浓厚的乡间风味的菜一道道摆了上来，熟悉的香味飘散在四周。彭雅婷有点发呆，不经意的又碰上了他的视线，某种东西缭动着她的心。
“干嘛老看我？”欧杰夫笑着逗她，心里美美的。
“臭美吧。”她低低头，男人一得意就卖乖，真没错。
“怎么不吃？”
“你不也没吃吗？”
“那一块儿吃。”
他们相视一笑，各自稳稳地拿住了筷子。
“你很忙吧？”她问。
“我——算不上，但父母家里的生意有点。”
他优雅地给她倒上一杯橙汁，黄色的液体迅速渗进了她的身体。
“你家是生意世家呀，难怪你这么有生意头脑。”彭雅婷说完喝了一口汤，但没觉出什么味，只是黄花菜比较嫩。
“呵呵。都是逼的。”欧杰夫轻巧地一说，然后挑了一条炸得金黄的小鱼送入口里，品味起来。
“你做生意为了什么？”她抿了一小口饮料，又问。
“这个，怎么说呢？”他放下筷子，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说：“有人说是为钱，但这没有一定性，男人生下来就注定了要整天忙活，都想证明自己的本事。我做生意也为钱，更为我自己存在的价值，有些东西远比钱本身重要。”
“我想你做生意不只是仅仅在乎钱，而是高于钱之上的理想和目标，对吗？”她脸上闪着笑容。
“对。”欧杰夫点点头。她很有智慧，而且善解人意，他一下就浸泡在她的温情里了。
说不清是哪个切入点迅速打开了缺口，把他俩粘在一块，他们聊的话题越来越多，心也越聊越敞亮了。
“你笑的样子特别好看。”欧杰夫说。
“是吗？”
“是。”他顿了顿说，“像我大学时的一位女同学，她也常在我面前笑，但她没你这般温柔。”
“她一定很漂亮吧？”她问。
“也不算，一般般而已。我们是好朋友。”他耸耸肩。
“我猜你一定喜欢她吧？”她说着喝了一口橙汁，心里滑过一丝酸溜。
“大学时有一点。”他看着她说得极诚恳，“不过，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她就去了北京。”
“后来呢？”
“后来就没联系了。”
“她算是你的初恋吧？”她莞尔一笑，问他。
“不算吧！”他温柔地望着她，笑了。
“就这一个？”她故作轻松地问。
“还有一个——就是你了！”他缓缓地说。
一瞬间，两人默默无语，城市在夜里沉没了。
这顿饭吃的真够长的，不过他俩几乎什么也没吃，都一副不饿的样子。等到他们走出“乡间风情湘菜馆”，回来时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皎洁的月光洒满了街道，一排排路灯擦过脸颊，闪烁着轻柔的光。夜风嗖嗖地吹着，钻入皮肤里，感到阵阵温热。点点星光飘飘摇摇地闪着，夜，柔和而平静。
“再见。”
欧杰夫送彭雅婷到了居民楼下，他看着她灵巧的双腿迈开碎步，优雅的身影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他的心颤举起来，他好想搂住她，紧紧地。
她快步向居民楼的铁门走去，突突的心跳稍稍平静了，她感到身后那双嵌在她后背的眼睛，她略一回头，他还站在原地看她。月亮悬在头上，笼罩一层光环，该分别时还得分别，她上楼了。
爱情的味道浸入浓浓的夜色里，飘散在空中，一直散发到遥远的天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