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绎:凭栏绘江山,落款尽悲欢
熊绎:凭栏绘江山,落款尽悲欢
封建亲戚,以蕃屏周,子承父业,兄终弟及,以礼乐闻明的周王朝建立了,它的君王曾经在战场上振臂高呼杀伐决断,曾信誓旦旦的允诺众人分封国土,如今,文武百官并立于朝堂之上,得到分封与赏赐的,却是那些与周王朝有或近或远血缘的亲友,君王享受着赞许与惊羡,却忽略了他曾经中道离世的火师。
熊绎从千里之外的南国风雨兼程而来,带着当初的那份誓言,如今,他在殿外伫立许久,久到大殿之上人音淡去,朝堂人皆散尽,仍旧没有等到他的名字,他们楚人的名字,再一次被中原排斥在外了。
在南国生活的几百年里,他们是骄傲的也是不甘的,他们骄傲于他们是中原人有着与蛮夷不同的制度文化,他们不甘于居于南国远离故乡,可如今他们历经沧桑回来了,仍旧不能被承认,甚至被中原人当作他们曾经轻视的蛮夷,这是对楚人莫大的耻辱。
熊绎的性格融合了先祖开荆辟棘的英勇与南国云梦蒸腾的温顺,他知道该如何审时度势的去侍奉一位君主,如何为他的子民尽一份心力,因而他是隐忍的,像南国的苞茅般,在地底悄然生长,而地面仍旧是迎风飘摇的野草。
周王朝宴请天下之宾,四方来朝,万国相贺,与其他国家富丽堂皇的马车相比,他实在是太过贫穷了,坐着简陋的牛车,穿山越岭,万里跋涉,所带来的也只是可供酿酒的苞茅,他曾经期望自己的忠诚与安顺可以让周王朝忆起这个古老的南国遗民,可理所当然的,他一心仰望的王朝再一次忘却了他的存在。
殿内歌舞升平,灯火通明,而他却跪坐在殿外,与异族鲜卑氏一同看守着火堆,美其明曰,承袭先祖火师之职,实则认他与异族无异,尽管他是极其悲愤的,但仍旧面无波澜的拨弄着火焰,直至宴席结束,杯盏相停,宾客散去,他仍旧诚意的跪在那里,像一尊被打磨好的雕像,直至大雨倾盆他才起身离开,中原的雨和南国的丝雨绵绵自是不同,却滴滴答答入了他的心神,寒冷彻骨。
也许周康王侥幸知晓了他的举动,也许是怜悯于他的诚恳,也许是心生新奇之意,在进贡的诸多国家之中选中了熊绎,选择了南方的楚人。他与齐国国君齐丁公、卫国国君卫康伯、晋国国君晋侯燮、鲁国国君伯禽一同入朝侍奉君王,四位君主的国家围绕着周王朝比肩而立,而他的国家却在路途迢迢的南方,四位君主皆是开国之初的权臣名将之后,而他只是偶然得垂怜的边远之人。
心酸,苦涩,屈辱,愤懑,是他所必须承受的,而楚人的满怀希望,让他刀山火海亦无惧,他仍旧沉默而谦恭,他仍旧诚恳而温和,远离了故土,在周王朝的宫殿里隐忍徘徊。
由青年到暮年,他用一生侍奉了周王朝,然而直到周成王封熊绎为“子爵”,楚人终于看见了希望。虽然只是封地五十里,虽然爵位极其低下,国土狭小而贫瘠,但楚人拥有了自己的国家,被中原文明认可的一个国家,成为了中原礼制体系中的一份子,回归到了他们先祖日日夜夜思念的地方。
因其先祖之功,受封南蛮之地,熊绎建立楚国,成为楚国始封君,为了这一刻他耗尽了一生,心愿既了,而他也不久于人世,追随先祖而去。而楚人的新生由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