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打工仔的见闻——触摸这个国家的一种方式（1）

图/文 虾虾

这片漂亮的樱花，摄于前年的春天，三五同学，偷得浮生半日闲，在艳阳天赏了次满开的樱花。

这是留学生活悠闲且光鲜的一面，在最棒的年纪，享受自在的生活。

在这悠闲的另一面，大多数在日留学生都会给自己找一个负担，那便是打工。

在日本，打工对于学生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白天在学校里乖乖上学，下课了便穿梭在各色饭店，上菜洗碗。刚开始我觉得这种生活很矛盾，白天做着最无忧无虑的事，而晚上却深入社会底层，劳累不堪。

后来，渐渐觉得，体验一下这种生活，也并非是件坏事，更何况还有不少的收入。

【日本】打工仔的见闻——触摸这个国家的一种方式（1）

我第一次打工，是在刚刚来日本一个月左右的时候。

那时候，初来乍到，连日常的生活都还没有习惯。本无心打工的我，看着周围同学全都为了找个打工天天东奔西走的样子，就也随大流的也去碰了把运气。谁知道第一次去面试了家全国连锁的快餐店就被录用了，那时候真是深感日本劳动力的不足。

我在这家店里担当的是炸炉的工作，天天就是炸鸡炸猪肉，不累，也不难。那时厨房除了我，还有一个新人，是个胖胖的日本男生，看着挺老成。

小胖子很老实，经理总让他干粗活累活，他也从来没有怨言，元气满满的照做。后来才了解到，他不是像我一样的打工仔，而是这个连锁餐馆的正社员。

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日本的“正社员”制度，即便在人才流动如此频繁的现在，日本还在采用着一种古老甚至略显腐朽的人事制度。正社员几乎都是终身雇佣制，涨工资主要看工作年限，所以很多公司里养着一批混吃等死的闲人。

但是这种服务业的正社员并非一进公司就有好日子过。服务业的正社员，一般进去之后都要经过一定时间的培训，然后从最最基层的工作干起。日本人总觉得只有体验过最苦最累的基层工作，日后才有资格升迁，管理这个企业。

当听说了所有工作都要从最基层做起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暗想，以后如果在日本找工作，服务业真是万万做不得。

有一天我和小胖子一起当班，经理叫他去煮一锅原料，配方贴在墙上，叫他自己看着做。

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任务，谁知道原料煮好以后，经理暴怒的声音冲击在整个厨房。他疯狂训斥着可怜的小胖子，不留一点情面，日本人常有的客气与表面的和善被他扔的一干二净。

原来小胖子少放了一种调味料，原料味道不达标。并且因为这个过失，一大锅原料都要被当作垃圾倒掉。

目睹一切的我，惊讶的目瞪口呆。我没想过对顾客百依百顺的服务业者在背后可以那么暴戾可怕。可怜的小胖子就站在原地低着头乖乖被骂，丝毫没有任何申辩。

经理走后，小胖子手足无措的站在我身边，不知道该干什么。我看他无事可做，站在繁忙的厨房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点尴尬，就叫他来同我一起炸鸡。

小胖子一边炸鸡，一边开始笑着向我诉说他这一天的日程。

他摊开手，只见整个手心的皮肤都被水浸泡的泛白发皱，“我今天洗了一天碗，刚刚才换了班，手就变成了这样。”他说罢笑了笑，风淡云起，仿佛这只是件笑谈。“你多少岁啊？在上大学吗？”

当时我20岁，他得知之后很是惊讶，“原来你比我大啊，哎呀真看不出来，我今年十九岁，刚刚高中毕业。”

这个信息很是让我吃惊，因为小胖子不论长相还是对事的态度，看上去都很成熟。并且在那之前我因为接触到的圈子太窄，没想到在高等教育如此普及的日本，还有那么多的孩子选择高中毕业就选择就业。

小胖子一边干活一边跟我闲聊，仿佛刚刚经理的训斥根本不存在，心态好到不像话。

“你在读大学吗？真好啊，我本来也打算念个大学的，可是后来我父亲的公司不景气了，我想了想，就想着赶紧出来工作赚钱吧……”

在那之前，我接触过的日本人不多，不是同学就是老师，从没见过眼前这种，年纪轻轻，身上却有一种叫人唏嘘的成熟。成熟果然需要经历种种挫折，幼稚有时候反而成了一种奢侈。

这个小胖子，每天毫无怨言的工作，看上去总是安安静静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在笑，总觉得那笑容背后，有着摸不透的迷雾。

第一次经历打工，我才渐渐开始认识日本这个社会，才开始看到一些我并没见过的社会图景。曾今的见识，就像从平面认识这个国家，永远只能看到一个阶层，在白纸上画出对这个国家以偏概全的认知。

然而经历过这样的打工生活，看着周围从早到晚没有歇息的后厨大叔，看着家境所迫年纪轻轻便踏上社会的小胖子，我才知道我对这个国家这个社会有太多的误解了。

这次打工，我实在没能坚持很长时间，一是因为学校渐渐变忙，而是因为实在是不习惯这种环境，没多久就辞了职，现在只记得最后一个月微薄的工资被我拿去玩了趟京都和奈良，那是我来日本之后第一次出远门，去了魂牵梦绕的城市，留下了很棒的回忆。

在那之后，我便不知道小胖子怎么样了，希望他的淡然，能给他带来平静的生活，从容的面对今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