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酒吧
蓝奇很受女人欢迎,一直如此。
从他稚嫩年轻的15岁起,至如今已近不惑的37岁,他都是女人眼中的头号猎物。
今晚,一身低调休闲西服的他刚在“幻影”酒吧坐下不久,融入夜色般的独特气质便吸引到不少女人的注意。一个无限婀娜的美女走到他身边,嘟起玫瑰般的红唇凑在他耳畔低语,她说,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神秘性感,让人心脏砰砰直跳。她眯眼笑着凑上双唇,你可真危险,那么幽邃的眼眸,让人一眼看不到头。他微一眯眼,侧脸避开她的吻。很多女人都那样说过。说他像夜色,危险不自知。像罂粟,让人轻易沉沦。说他明明低调简洁,却透着致命的深沉诱惑。然而,唯独有一个女人除外。那女人说,他身上有一种阴暗的气息,阴冷而又热烈,气场强烈到密不透风。她讨厌那种阴冷,她渴望阳光,想要逃离。他可以轻易得到周围所有女人的心,却赢不得她的。而她偏偏夺走了他的心。思及此,他微一蹙眉,周身气息瞬冷。见状,刚献吻被拒的婀娜女愈发心动。她大胆地伸出纤指抚上他喉结,倾身几乎将大半个身子挨在他身上。浓烈的玫瑰香水味让他回过神来,不耐烦地挥手一把推开缠在身上的女人,迈步走向包厢,砰地甩上房门。雕花木门隔绝了酒吧喧嚣的音乐,也将那些觊觎他的莺莺燕燕隔绝在外。
二、回忆
在这终于清净下来的世界里。他点燃一支烟,缓缓倒在床上,眯眼看着不断变幻的烟雾,眼前浮现出一道动人身影。那是一道朦胧而清晰的剪影,起初仅有轮廓。秀气的鹅蛋脸,纤腰长腿,瀑布般的长发在纤腰间微微摇曳,在他心底漾开一道道涟漪。渐渐地,黑暗随潜入夜色中的烟雾一同散去。那模糊的面部轮廓逐渐清晰,青莲般的面庞,浓淡相宜的眉,清澈水眸,春花般的唇瓣,搭配在素净脸庞上,清丽之中不乏明艳,真真叫一个“淡妆浓抹总相宜”。
三、初见
他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情形。那是在好友陆汀为新交的演员小女友举办的19岁生日宴上。那场宴会还请了一群明星、导演、设计师,差点被办成一场时装秀。安清姝就是在那时以新晋设计师的名义受邀而去的。那天她穿了件古雅的水蓝色长裙,在那群坦胸漏背、浓妆艳抹的女人中如此与众不同。她微一转头,那静水青莲般的影像,就这么不经意映入蓝奇眼头,教他一见倾心。没错,就是一见倾心。可那时,他还并未想到这个词。对出身、相貌样样顶级的他来说一切都来得太过轻易。他见过太多清纯或妖娆的美女,起初也不是没为美色迷惑,心动过,但见多后渐渐觉得新鲜感过后那些女人也都一个样。见她第一眼,他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但也没有多想。一种不知名的吸引力牵引着他走到她跟前,让他朝她伸出手。“跳个舞吧?”淡妆少言的她刚被争先涌向陆汀的宾客们挤出人群之外,踉跄后退中听到这低沉话语。她抬眸看了说话的年轻男人一眼,眼底虽闪过一抹诧异和犹豫,但终是没有抗拒。他和她跳舞,以为会像往常那样,凭他的魅力,那些女人会愈渐热烈,之后主动纠缠。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他却发现,她跳舞很生涩,动作堪称笨拙,脸上也鲜见笑容。他诧异挑眉,“你不会跳舞?”她咬唇,有些懊恼地瞧他一眼,“是不会。”瞧见他惊讶神情,她受屈般补充一句,“没人说,来参加宴会必须得会跳舞。”“那你是做什么的?”不怪乎他惊讶,一般演艺界的人,无论演员还是模特几乎没有不会跳舞的。提到她的职业,她微仰起修长脖子,透出几分自豪,“设计师。”那一刻,他发现她的脖子天鹅般修长白皙,而她眼中散发出的清冷热爱与自信,更是将她整个人照耀得像白天鹅般熠熠生辉。对于出身豪门的他,设计师没少接触。毕竟他的衣服从小都由私人设计师定制。但他从未和他们深入交往过,也没深入了解过这个职业。这一刻,他突然对这职业充满了兴趣,饶有兴致地问起她设计行业各种相关细节。提及她的职业,她也变得健谈起来。接下来的跳舞变得异常顺畅,他都不记得当时跳了什么,只记得那天两人说了整整一晚上的话。直到宴会结束,她才主动松开他的手,冷冷告别,“不早了,我家Jacky还在等着我。”看她转身离去的身影,他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但当时并不强烈,他也并未多想。见他失神模样,陆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打趣说他的心魂是不是被刚刚一起跳舞的美女吸走了,他还笑言不是。现在想来,也许那天起他已经对她动了情,只是不自知。
四、再见
后来,他也陆续交往过一些女人,和往常一样,都不长久。他偶尔也会想起那场宴会,想起那个舞姿笨拙、清冷不爱笑却别具自信的女人。想到她时他微微一笑,觉得她还挺有些特别的。他以为他们也许不会再见,却不知,人之命运,冥冥中上天自有安排。有些人会像两条偶尔交叉的直线,短暂相遇后,再无交集。而有些人,注定被缘分莫名捆绑在一起,纠缠不休,不死不灭。而他和她就是后者。
一年后,家族长辈为逼他未来接手集团,强迫他掌管旗下一家新锐设计公司练手。刚满25岁的她,恰好在那家公司工作,且刚晋升为蓝氏集团旗下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设计总监。生性放荡不羁的他为反抗,故意下达很多夸张且错误命令,比如不知死活地和集团总部设计部争资源、放弃简洁优雅理念,做低端产品,想让公司尽早倒闭、获得自由。好几次公司快被他折腾至破产,她却一次次出马,力挽狂澜,奇迹般地让它起死回生。实力悬殊,她就凭真诚和勇气从总部手中抢走大牌资源。他提出的让设计部为抢占低端市场打造广场舞风服饰的奇葩要求,她也尽力满足,带领团队设计出一批艳而不俗的广场舞衣衫,鲜艳与舒适相结合,硬生生在全亚洲带出一股抢购广场舞服浪潮,将公司知名度又带高一重。看她一次次完成他制定的刁钻任务,带着合同清冷自信、不卑不亢地出现他面前,他起初恼火,甚至经常无端冲她发脾气。接到家族长辈恭贺,以他有经商潜质为名硬是多塞给他两家公司那晚他更是气疯了,在她前去报告工作进程时,素来优雅的他甚至抬手扳起她下颌,堪称粗暴地将她抵在墙上,咬牙切齿威胁她若再这么“惹人心烦”,他就干脆把她开除。他却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她竟然抬眸很平静地看着他,“是吗,蓝总?惹人心烦的究竟是我,还是一心想毁掉自己公司的你?”趁他愣神时,她又冷冷补充一句,“不要为了自己目的,毁了这么多人的饭碗。还有,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生活得这般容易,这总裁的位置,你不想坐,有的是人想坐,不如给我?”他这才惊觉,这女人竟早已将他心思看透。更令他震惊的是,她说完那段话时看向他的那个眼神,如此冰冷坚强。他这才深刻意识到,这女人和他来自不同的世界。他找人打听她的出身,得知了她出身贫民窟,父母早亡,一人独自打拼,养活一个残疾弟弟的经历。他接近她,请她吃饭向她道歉,听她给他灌输“正确思想”,要知道之前若有任何人向他灌输那种思想他肯定觉得纯属鸡汤,不耐烦至极。而出自她之口,他却觉得别具意义。他对她和她的那个世界越来越感兴趣,他发现那个贫寒的世界虽极其不易,但也生长着很多他所不熟悉的美好东西,比如说坚强,勇敢,努力向上,比如说无私的爱与不含杂质的温情与陪伴。他渐渐迷上她的那个世界,也觉得她越来越美。是啊,一个女人怎么能生得如此美丽,眉、眼、鼻、唇,都是那么美,清丽入画,连不爱笑的清冷神情也美,是属于冷美人的高雅之美,他忘了她来自贫民窟,那被贫苦逼迫而出的沉静少笑可跟高雅扯不上半点关系。可他根本想不到这些,他就是觉得她是高雅的,特别的,无与伦比的优雅与高贵。那些娱乐圈第一美人儿、亚洲第一名模什么的,在她面前,就是一只只土鸡。她们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五、狂恋
不知何时,他疯狂地迷恋上了她。在她思想灌输下,他不再叛逆反抗,而是认认真真带领手下,努力发展公司。正如她所言,那么多员工等着养家,他有能力为何不带领他们好好发展?他觉得她说的一切都是对的,对她的话奉若圣旨。一开始,她是抗拒的。她说他身上有种阴暗的气质,虽然很多女人觉得那气质很迷人,有着一种临近深渊的神秘与性感,但她却觉得那太危险。她渴望的是一种简单直率的阳光,而非他这般复杂,他身上过于激烈的情感会让她本能排斥想要挣脱。然而爱情又怎能是理智所能控制的。他内心激烈的情感燃烧得太强烈,终究将她灼烧。她也第一次失了她平静如水的理智,如水火交融,渐渐与他走在一起。
她之前的担忧没错,感情中的他果真如他的气质一样,外表冷酷,内心激烈如岩浆,十足的天蝎座特征。强烈的关心、爱护,无孔不入地占据了她的生活,只要他是醒着,几乎每分每秒都在关注着她的生活,体察着她的情绪,他对她俯首帖耳,无话不听,却也对她处处掌控,不许任何可能发展为情敌之人的靠近,哪怕是她与女人走得太近,他也会吃醋生气。有一阵,她可怜他因过分爱吃醋造成的情绪不定,终于肯暂时放下她的自我,好一阵让周边寸草不生,天天与他待在一起,他却突然因初次见面她提到那个Jacky醋意大发,逼问她Jacky是谁,在哪儿,做什么的,现在是否还与她有联系。她黯然垂眸,告诉她Jacky已去天堂。他却好一阵情绪不郁。之后她追问才得知,原来他以为她是因为Jacky去世才和他在一起,还逼问她如果那家伙还在世,是不是就没他的戏?她最后无奈告诉他,Jacky是养的一条狗,养久了,很有感情。他大为惊喜,到后来又阴下脸苦恼地表示他好嫉妒那条狗,如果他也去了天堂,她会不会也是那般得伤心不舍,气得她又惊又怒,直捂着他的嘴叫他不要多言。
六、惊变
是啊,你看,我多么爱她,爱到连她养的一条狗都去嫉妒。一根烟头即将燃尽,蓝奇掐灭烟头,嘲讽地笑了。
修长手指在半空中一划,又一根烟被燃起。隐隐约约的烟光下,他俊美面容若隐若现,思绪也随之不断变换。那么后来呢,后来一切还是都变了。就如同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爱情,开始总是炽热甜蜜的,就算他们之间有过争吵,然而,很快就会和解。他们之间就像水与火,如此不同,却又如此互补。尝试过和水在一起的温馨平和,火又怎能不向往水的恬静。而平静无波的水面自被火搅乱,再次回归平静又怎能不觉枯寂?协调过后的,终归是最甜美的。为了那份温馨如家的感觉,他们最终总会和解,然后,更加甜蜜,相依相伴。然而,后来都变了。
那年春天,他暗中筹备,打算等公司打败当时唯一竞争对手就向她求婚。哪知他刚定下决心,爷爷突然以病危为由召他回去。回到祖宅他才明白,不是爷爷病危,而是他父亲遭竞争对手陷害已经惨死。母亲也因此抑郁卧床,神志恍惚。而对手这番出手是要重伤蓝氏,借机吞并蓝氏集团。蓝家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卧床不起,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入天堂,就是为亲眼看着他这个孙辈挑起大任,绝了那畜生心思!为了集团稳定,这些内幕是他被老爷子逼着下跪发了毒誓对他人半句不可言的。那段黑暗岁月他不知如何度过的,整个人像是在地狱历练过一遭似的。他变得沉默寡言,阴冷如冰,每天除了拼命工作,就是思索算计,先天的商业头脑,冷酷绝情,被全面激发。起初,她多次担忧地问他是否发生了什么?他都沉默不言,将她拒绝在外。不止是为了那个被逼以爷爷性命为担保的毒誓,他也是以他的方式来保护她。他们那时早已心意相通,情绪互融。一方有任何痛苦哀痛情绪,另一方亦会深刻感知。他心底那么沉重的痛苦压抑,他怕会让她承受不了,彻底崩溃。因为他已陷入仇恨深渊,不能自拔。那一年,他沉默压抑,近乎疯狂地忙碌,打造他的商业王国。初始她担心询问,见他不语,一向冷静的她也少见地失了分寸,一天忍不住冲他失声大喊,哭着问他到底是不是不信任她,明明有事却藏着掖着,什么也不肯告诉她。她说她想替他分担,她想了解他的感受,可他却只是将她摁入怀中,告诉她没事,他只是需要点时间冷静冷静。之后她再没闹过,却明显沉默许多,脸上笑容比之前更少。外人也能看得出两人之间的话明显过少,气氛压抑到窒息。虽然那么多人劝她,说他变了,看上去好像不爱她了,十有八九心里有别的女人了,她却一直安静待在他身边,没有离开。她身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说那样冰冷压抑的氛围多么让人难以忍受啊。但她就这样过了一年,没有和其它任何男人有任何牵涉,哪怕那时想趁虚而入的男人排成队,其中还有在贫民窟时对她颇为照顾的邻家哥哥,她年少时唯一的太阳,如今已在钢琴界功成名就的林谦雨。阳光、率直的林雨谦曾一度是她心底择偶标准。而那时,他处于一个特殊的关键阶段,按他计划,再走对几步,即可复仇成功,他可亲手让仇人搭建的商业王国分离崩析,被他吞并。他可以让病床上的爷爷看着那混蛋崩溃认错,甚至跪在父亲坟墓前跪地求饶。然而若一步走错,则会满盘皆输。他心底压力可想而知。突然之间,又传来她母亲病逝消息。得知这个消息并看过母亲尸体后,他快要彻底崩溃了,他一心只想看到她,抱着她大哭一场。什么都好,哪怕她一句话不说,只要呆在她身边,就是对他情绪最好的安抚。而如果不在她身边,他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所以他那晚来到别墅门口,看到林谦雨亲吻她那一幕时彻底失去理智,冲上前,一拳一拳砸在对方身上、脸上。他没有去想,那晚林谦雨是不是喝醉了酒,也没有去想她是否是毫无预感,突然被吻。他只想毁了那胆敢触碰她双唇的嘴,毁了那双敢于捧起她脸颊的手。那青莲般的脸庞,岂是那双脏手能玷污的?!大雨滂沱,事后他承认那天他下手确实狠了些,彻底失去分寸,对方那双用以谋生的钢琴家之手,竟生生被废,送至医院也再无修复可能。她扶着那人离开时,眼底决绝,让他没来由地慌了神。“我当初没看错,你确实是头阴冷、疯狂的野兽!我警告你,以后永远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他跌跌撞撞起身,想要靠近。她却拿匕首抵在颈间。好一个以死相逼!
七、破灭
呵。黑夜中,他缓缓吐出一口香烟,菲薄唇瓣,将闭未闭。那两日,她未归。他没有一刻不想找她,那复仇计划偏又进展到最后两步。剑已出鞘,无法收回。他强自按捺下要去找她的冲动,告诉自己事情一旦结束,立马去寻她。他相信她一直爱着他,他那般爱她,她又能如何不爱他?打败仇人那一刻,他顾不得开心,立马冲出去对她展开寻觅。整整三个月他搜遍全国,终于在一个偏僻无人的小镇打探到她消息。他自信且偏执地以为,只要他好好向她解释清楚当初的一切,她就会很快原谅他。像以往每次他因吃醋犯错一样。而这次,听到他经历的丧父之痛、丧母之痛,听到他背负的深深仇恨和压力,以及对于对她的保护,一人默默扛下一切的悲壮,她眼底冰冷坚决,始终未化。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今天我想告诉你的是,不是所有有苦衷的行为,都能被原谅。你痛苦、绝望是真,可你动手,害了谦雨也是真。他是一时冲动,做了错事。可这错,我本会惩罚他。但你出手了,你这一出手,便毁了他。”她说得冷静,并无激动,也没有强烈的愤怒,神情一如和他恋爱前那般,平静如水,清冷无波。可看到她眼神那刻,他就知道,她已彻底做出决定,他再无法动摇半分。她有着她异乎寻常的骄傲和自尊,以前,他爱惨了她的骄傲和自尊,然而这一刻,他突然恨极了这一点。恨,却又无能为力。他垂下头,对着她离去背影,缓缓跪坐在地上。他彻底败了。他知道,这一次,他永远地失去了她……
即将燃尽的烟蒂烫红修长手指,床上性感深邃的男人却恍若未觉。夜色中,他精致俊美面庞在将燃未燃烟火下忽隐忽现。无处安放的魅力让人窒息,同样让人窒息的,还有心底那无边无际的孤独。